“走吧,我們回家?!毙旎酃淖阌職馍焓掷“惭诺氖?。
安雅的腦子很亂,不知道該怎么辦,機械似的,任由徐慧牽著她走。
徐慧招了輛出租車,先讓安雅上車,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安雅養(yǎng)父母住的小區(qū),心情復(fù)雜。
她不敢對安雅的養(yǎng)父母抱有埋怨之意,畢竟是他們把安雅養(yǎng)大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想,要是他們能對安雅好一些就好了。歸根究底,錯怎么也不在安雅的養(yǎng)父母身上,如果他們當(dāng)年沒有遺棄安雅,就不會有這些事。
兩人一路無言。安雅不想說話,徐慧不敢多說話。
回到家,齊一迪居然是醒著的,一問才知道,他大約是做噩夢了,哭著醒來之后找媽媽,到處都找不著,陳浩哄了好一會兒才把他哄好。
“你夢到什么了?”安雅心疼地蹲在兒子面前,擦了下他小臉上早已經(jīng)干掉的淚痕。
齊一迪說道:“我夢到爸爸了,我想爸爸了?!?p> 安雅心里狠狠一抽,有些不敢看兒子懵懂又澄澈的眼睛。
徐慧見狀,趕緊走過來,拉著齊一迪的手,問他要不要喝杯牛奶,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不喝?!饼R一迪的眼珠子轉(zhuǎn)到陳浩身上,突然說道:“你們沒在家的時候,陳爺爺好笨,摔在沙發(fā)上了?!?p> 徐慧詫異地轉(zhuǎn)頭看向陳浩:“你摔跤了?怎么這么不小心?有沒有摔到哪兒?”
陳浩坐在沙發(fā)上,捧著杯溫水,笑呵呵地說:“把孩子哄好了,心里踏實了,沒注意,左腳絆右腳,摔在沙發(fā)上,沒摔著?!?p> 齊一迪還想說什么,安雅擔(dān)心他又說出想爸爸的話來,趕緊說道:“一迪,媽媽回來了,給你洗個臉,你繼續(xù)睡,明天還要早起去幼兒園呢?!?p> 齊一迪本就困著,媽媽讓睡,就接著去睡了。
安雅也收拾妥當(dāng),早早地上了床。
徐慧一直不敢睡,豎著耳朵聽安雅的動靜。陳浩不想她這么熬著,勸說道:“你就這么守著也沒用,一會兒把身體給搞垮了。要是她當(dāng)真走了,咱再去把她找回來就是。”
見徐慧猶豫不決,他又說道:“既然她今天沒有執(zhí)意要走,那就說明,有緩和的余地。你早點兒睡,明天早晨就跟往常一樣,給他們把早飯做好,再送一迪去幼兒園。你要是沒睡好,送一迪去搭幼兒園校車的路上出意外了怎么辦?”
徐慧忍不住噗嗤一笑,一迪搭幼兒園校車的地方就在小區(qū)旁邊,這么點兒距離,能出什么事?但她還是被說服了。
安雅沒有罵他們,沒有執(zhí)意離開,這簡直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結(jié)果。
第二天早晨,徐慧早早起床,做好了豐盛的早飯。
安雅一晚上沒怎么睡著,翻來覆去地,一會兒想著要是一迪長大之后知道齊文旭是被她殺了會怎么想,一會兒又想著她冒充童欣賴在這個家里享受父愛母愛的事,不管哪一件,都讓她焦躁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聽見外面徐慧和陳浩起床后為了不吵醒他們特意放輕的動靜,不用特意去想,都能描繪出他們此時此刻正在做什么來。他們倆起得早,一般起床之后都是要出去溜達(dá)兩圈再回來,要么在外面買早飯,要么回來做。
今天,她沒有聽見開門關(guān)門的動靜。
難不成,他們是在擔(dān)心她趁著他們不在家,帶著一迪走了?
這么一想,安雅就愈發(fā)焦躁不安了,感覺黑暗當(dāng)中好像有一個正義的審判者,一直盯著她,隨時可能從黑暗中走出來,揭露她做的一切。
她起床,走出臥室,見徐慧像平時一樣笑著對她說“起床了?早飯做好了,你和一迪洗漱好就可以來吃飯了”,陳浩也像平常一樣,坐在沙發(fā)上看手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起來了?。拷裉斓脑顼埗际悄銈儛鄢缘?。”,她頓時有點兒想逃,又有點兒想哭。
總歸,她還是舍不得現(xiàn)在這樣的溫暖,哪怕這個溫暖是基于一個誤會之上的假象,哪怕隨時都會被拆穿,她還是舍不得就這么說出真相離開。
就讓她多在這個家賴上一段時間吧,僅僅只是多一段時間,應(yīng)該不過分吧?
直到安雅帶著齊一迪坐在餐桌邊,安安靜靜地吃早餐,徐慧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坐下來,試探地說:“一會兒還是我送一迪去搭校車。”
安雅往烤過的面包片上抹黃油的手頓了頓,垂著眉眼,清楚地“嗯”了一聲。
徐慧頓時大喜過望,眼中含著淚光,和陳浩交換了一個激動不已的眼神。
安雅沒睡好,今天不敢騎電瓶車,奢侈了一把,打了網(wǎng)約車去公司,在電梯里和杜巍不期而遇。
“杜總?!彼那閺?fù)雜地喊了聲,一邊想著明天晚上杜巍就要死了,死在她和童欣手里,一邊想著,以后童欣的兩個孩子會不會也時不時地在她面前說想爸爸?
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即便杜巍在安雅面前已經(jīng)暴露了真面目,在別的人面前,他依然還是一個斯文有禮的大帥哥。他雖然唾棄安雅是個殺人犯,表面上還是笑得很溫和地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跟在地下車庫碰到的其他公司的熟人說話。
安雅安靜地站在電梯的角落里,抬著眼數(shù)樓層。
中午,童欣來找安雅吃午飯,向她做最后的確認(rèn):“你沒有反悔吧?”
安雅遲疑了一瞬,才說道:“沒有。”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想問童欣要是以后孩子知道了她們做的事而和她決裂,她會不會后悔?
她們還能有以后么?
“有一件事,我想了想,還是現(xiàn)在跟你坦白?!蓖劳蝗徽f道。
安雅一聽見“坦白”二字就覺得不是什么好事,“什么?”
“那天你和你干媽不都坐了我的車,喝過的水瓶都留在我車上了么?我就突發(fā)奇想,覺得她會不會是你親生母親,就去驗了下你們的DNA,給你們做了個親子鑒定?!?p> 童欣這句話像是平地驚雷,把安雅給劈慌了。
“這件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安雅緊張地問童欣。
童欣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在看鑒定中心給我發(fā)的郵件的時候,杜巍突然湊過來,看到是親子鑒定報告,就問我是誰的,我不敢瞞著,就說了是你們的。”
安雅還來不及感受“心里一涼”這個感覺,就聽見童欣又說道:“不過,他就算知道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很快就要說不出話來了。你放心,我不會在你干爹干媽面前亂說,說我查你們的血緣關(guān)系了。”
童欣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經(jīng)歷告訴我,像你干爹干媽那樣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還對你那么好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的,看來,還是我的眼界太狹窄了,沒見過世面。原來,世界上還真的有因為投緣就會對那個人好的人?!?p> 安雅現(xiàn)在覺得童欣說得很對,這個世界上沒有會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但她這會兒,可不敢在童欣面前說這樣的話。
她尷尬地笑了笑,心虛地附和:“是啊?!?p> 安雅逃也似的從童欣身邊逃離開,躲進衛(wèi)生間,捂著臉無聲地哭了會兒。她不敢哭太久了,擔(dān)心臉腫了被同事看出端倪來。她掏出便攜化妝包補了下妝,又在衛(wèi)生間里繼續(xù)躲了會兒,覺得應(yīng)該看不出來了,才回到公司。
星期五下午,大家上班的心都有點兒浮躁,加之周末兩天團建,要在外面住一晚,眾人都在小聲議論周末要帶些什么。
安雅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關(guān)于杜巍的事,積極地加入到討論當(dāng)中來,免得被同事們看出她有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