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列從西南開往東北吉春的火車。
進到東北地界后，已過去三個多小時。
東北的風(fēng)，猶如一把刷子，早把大地刷的雪白。
長途跋涉的勞累，讓所有乘客滿是疲憊。
但絕大多數(shù)人的眼眸里，卻充滿了欣喜！
本該三年又三年后，才歸家過春節(jié)的父女兩。
今年一同回家了。
這兩人，正是周秉坤的父親周志剛和姐姐周蓉。
他們兩人這會，都坐在了硬臥下鋪的靠窗位置。
在前上個大站列車換乘后。
臥鋪車廂上了許多新的旅客。
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吉春下鄉(xiāng)的青年居多。
而他們下鄉(xiāng)的地方，雖然同屬東北。
但卻不是每年都能夠回家過年。
今年能得到批準(zhǔn)。
是因為他們被學(xué)校召集回去。
這些人全都需要備考即將到來的高考。
嘰嘰喳喳的上來一堆人。
老父親周志剛跟周蓉，索性從臥鋪上坐起，遠眺車窗外家鄉(xiāng)的風(fēng)景。
父親只是盯著外面發(fā)呆。
而周蓉卻一直側(cè)耳傾聽著這些人的交談。
只因大伙聊的，全是關(guān)于高考的事情。
這也是周蓉計劃回來要做的重要之事。
“聽說了嗎?咱吉春出了個能人，高考標(biāo)準(zhǔn)題居然考了個文理雙科滿分。”
“誰不知道周滿貫?。慷紓鏖_了?！?p> “你們說這人是怎么學(xué)習(xí)的，咋初一輟學(xué)，還能這么厲害?！?p> “這個我知道，這周滿貫話說在小學(xué)畢業(yè)時。
就已經(jīng)自學(xué)到了高一的課本了?！?p> 眾人一聽都張大了嘴巴！
厲害！
這種細節(jié)內(nèi)幕。
所有人都圍著說話者，讓他快快繼續(xù)掰扯。
“如果要是換你，都這水平了，你還能在初一的課堂上呆得??？”
圍坐的人全搖起了頭。
換誰，誰還呆得住？
“所以說，周滿貫索性輟學(xué)，回家自己自學(xué)算逑?！?p> “可不是，要我我也輟學(xué)?！?p> “所以說，這世界從古至今就不缺這類天才?！?p> “我還聽說，他祖上一直就有出狀元的傳統(tǒng)，就說前朝，就出了好幾位......”
坐在窗邊的兩父女。
本來聽到他們討論的周滿貫姓周。
還內(nèi)心泛起了些許興致！
可聽著聽著，就猶如在聽玄學(xué)。
反正嘛！
這周滿貫跟自己的這個周家，是絕無關(guān)系！
自己家啥時候出過狀元了？
周滿貫被這些人吹的那么狠。
周父心中難免有些腹誹。
雖然同樣姓周，但這個周滿貫，只怕跟他的兩個兒女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不到真正高考那一刻，就讓你們先吹吧！
姐姐周蓉從父親的神色中，多少也看出了些異樣。
她默默低頭，撇嘴會心一笑。
周父察覺，也跟著一同發(fā)笑了起來。
聽到不合時宜的笑聲。
聊天的幾人扭頭看向他兩。
周滿貫現(xiàn)在，幾乎成了吉春學(xué)生們的榜樣！
看這一老一小，似乎有些不削??！
“兩位，看樣子你們是不相信？”
“想必你們不是我們吉春的吧？是冰市的......”
周父沒太在意幾人語氣中的不敬。
看了看幾個小年輕后說道。
“小伙子，吉春我可生活了一輩子，光字片知道在哪嗎？”
眾人一聽到光字片，全都反應(yīng)過度。
互相對視幾眼，然后直接不理這位老大叔了。
他說他來自光字片？
一看就是個騙子，光字片的人，還能不知道周滿貫？
這莫名其妙的一幕。
讓周蓉跟父親，完全摸不著頭腦。
光字片咋地你們了？
需要一聽到就不理人？
小年輕們轉(zhuǎn)頭后，繼續(xù)聊他們的。
只是有一位瘦高個，卻有些發(fā)愣，沒再融入到眾人的話題中。
似乎他在心中琢磨著什么？
這人思索的同時。
還不時的往靠窗邊的周蓉瞄上兩眼。
突然間，他猛的站起身來。
“嘭”！
他頭撞到了第二層的臥鋪床板上。
不理其他人的異樣眼光。
他邊揉搓腦袋，邊把幾人給挪開。
然后自來熟的，坐在了周父的身旁，看向周蓉問道。
“請問你是周蓉師姐嗎？”
看著眼前自來熟的人。
周父跟周蓉都想不起，這究竟是哪位？
也沒等父女兩說話，這人就自顧開口道。
“哎呀！師姐，我小你兩屆，我也是市一中的?！?p> 聽到這，周蓉更加不理解了。
我是周蓉犯得著讓你這么激動嗎？
不過幾年不見家鄉(xiāng)人，又加上是校友。
周蓉也客氣的回應(yīng)道。
“哦！好像有些印象！”
這人聽到周蓉這么說，整個人都來勁了。
“那就沒錯了，你是周滿貫的姐姐周蓉?！?p> 感情說的還真的是自個家的事？
周父這會也待不住了。
“小伙子，你說周滿貫跟我家有關(guān)系？”
“您是？”
高個男生不理解的問道。
“我？周蓉的父親。”
“??！父親？那你怎么能不知道你兒子，叫周滿貫?zāi)兀俊?p> 這會坐在臥鋪一層床上的人。
全都奇怪的看著老大叔周父。
幾人不免心中嘀咕。
這該有多忽略自己的兒子。
才使得一位父親會不知道。
這在吉春都傳開了的周滿貫，是自己家的？
看來傳說中可以加上。
周家人對周滿貫，從沒有過學(xué)習(xí)上的關(guān)注與關(guān)懷。
周滿貫完全是靠自己過人的毅力。
白天辛勤工作，晚上掌燈熬夜苦讀。
這才有了今天過人的成績。
想歸想，可畢竟這是傳說中的周滿貫家人。
這些人全都興奮地。
向兩父女問起周秉坤的方方面面。
而周志剛兩父女，卻完全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猶如提線木偶，有一句每一句的隨意對付。
而后在這些人的話語中。
才終于得知，周秉坤是如何成為周滿貫的。
一路傾聽，周父始終都覺得。
這是別人家孩子的故事！
周蓉還稍微好點，因為這些人聊到了許多周秉坤的詩。
這些詩正是從她手中傳播開去的。
......
列車出站口，周秉坤帶著鄭娟兒周母，提前等候在了外面。
火車站有好幾個太平里胡同的小孩。
正在跟他們閑聊著。
而這時有人提醒，說發(fā)現(xiàn)駱士斌兩人出站了。
周秉坤讓他們幾人，從現(xiàn)在起死盯住這兩人。
而他則繼續(xù)留在原地。
等候家人出站。吉春火車站。
駱士斌跟水自流兩人，剛踏出車站就左顧右盼找起了人。
接他們的人沒找到。
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周秉坤跟鄭娟兒也在廣場上。
似乎還有不少光字片的人。
兩人不知為何？
特別是看到周秉坤后。
突然咯噔一下，感覺靈魂深處，有種深深的戰(zhàn)栗恐懼感！
眼見這兩人再跟其他人說著話，沒發(fā)現(xiàn)他兩。
他們不約而同的轉(zhuǎn)身就走。
水自流低著頭，一如既往地陰沉著臉。
“士斌，我怎么老覺得這小子有問題？”
“快走，不要多生事端了。”
現(xiàn)在他的心態(tài)是只想發(fā)財。
打打殺殺早就過時了。
就算那晚這小子有問題，現(xiàn)在找茬也壞有可能壞了自己的好事。
加上這里人來人往的，啥也干不了。
總會找個機會要好好親自問一問的。
但一定不會是大庭廣眾之下。
往事太過不堪回首！
流氓犯的頭銜。
讓兩人在光字片徹底街知巷聞！
這個心底抹不去的疙瘩。
也讓兩人暫時不想面對光字片的人。
一番尋找，與接他們的人接頭后。
逃跑似的遠離了火車站。
他們以為沒人察覺他們的回來。
但是實情，卻偏偏被發(fā)現(xiàn)了。
接他們的人，正是那天在供銷社搶東西的兩人。
這兩人早就被人盯上了。
在四人走后，一太平里胡同拉板車的。
立即跑過去找周秉坤，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了對方。
周秉坤心中不免嘀咕，難道今天是個歸家的好日子？
下一趟列車到站，就該是父親跟姐姐周蓉的車次了。
而哥哥周秉義跟嫂子坐汽車回來，同樣今天會到家。
連駱士斌兩人，都湊巧今天回到吉春。
聽完跑過來的人訴說后，他立刻叮囑幾人。
“行！你們繼續(xù)給我盯死他們。”
“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第一時間告訴我。”
“這一回，你們怕要出頭了?！?p> 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孩聽后興奮的點頭。
“出頭？坤哥你要搞團伙?。俊?p> “是??！坤哥，那我們是不是就成元老了？”
小風(fēng)也在一旁，可他聽后卻沒跟著起哄。
而是抬腿就是給幾人來上幾腳。
“你們是沒見過坤哥教訓(xùn)混混是吧？”
“飄了還是咋滴？還團伙！”
“叫你亂說話，咱們跟坤哥一樣，都是正經(jīng)人?！?p> “你要敢?guī)奈覀児庾制闹軡M貫，不被人吃掉，算你命好?！?p> 看到幾人的打罵。
鄭娟兒跟周母都笑了起來。
這幾個小孩，也不時會來家里串門或幫個忙。
知道幾人心地都不壞。
說錯話的幾人，不過是處于叛逆期而已！
小風(fēng)打罵完幾人后，這才轉(zhuǎn)頭向周秉坤問道。
“坤哥，這次能出啥頭??？”
能出啥頭？
在這個人人都是安分守己的時代。
一手揪出幕后黑兇，協(xié)助警員抓獲投機倒把份子。
而且還是跨省份的大案。
這功勞還不算出頭？
不過周秉坤也沒有將這些明說。
畢竟他也只記得駱士斌將有此一劫。
但這一回他們因投機倒把罪蹲牢房，卻不是在吉春。
因為兩人是在南方被抓住的。
同時他心中也有個猜測。
這次兩人雖然被抓了，但極有可能他們已經(jīng)收了錢。
并偷偷找人藏了一部分。
正因為有了這一點的原始積累。
這才導(dǎo)致這次出獄后，兩人能那么快翻身。
不過這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想。
因為在他們出獄的時候。
已經(jīng)是小商品經(jīng)濟的時代。
特別是南方，那是百花齊放。
只要你能找到貨源。
哪怕賣個橡皮筋，都有可能發(fā)點財。
這一切，都得等幾人跟蹤完再看，究竟實情如何？
不消片刻，周父乘坐的列車也到站了。
離開至今，已有幾年時間。
大兒子從小就是他的驕傲，學(xué)習(xí)好，有責(zé)任感。
女兒周蓉漂亮聰明，是他的小棉襖。
小兒子周秉坤呢？
出站后第一眼看到這小子。
讓他有些恍惚。
自己離開時，這小兒子還稍顯青澀稚嫩。
而如今卻變成得沉穩(wěn)成熟。
整個人充滿了自信。
讓他有種人中之龍的錯覺。
臨到家了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看不上的小兒子。
居然成了光字片的驕傲。
成了許多吉春學(xué)子的榜樣！
說實話，他已經(jīng)極大努力的去消化這些。
可是實情卻太過震撼，至今他還有些懵。
周蓉出站看到周母后，撒開腿就跑了過去。
一把抱住母親后，大哭了起來。
周母心疼的撫摸著她的后背，自己也激動的流下眼淚。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周秉坤過過去叫了聲爸后，順手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
后面的鄭娟兒也乖巧的，跟著一起叫了聲爸好。
一貫在家里保持霸道作風(fēng)的周父。
看到兩人后，卻突然笑的像個孩子。
“好好好！秉坤也長大了?！?p> “鄭娟兒咱第一回見，果然很不錯?！?p> 話語過后，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出什么更多的話。
只好催促自己的老婆。
“好了，好了，回家再說?！?p> “這么冷的天，怎么還來車站接我？有秉坤他們就可以了?！?p> 抱著的兩母女松開后，擦了擦眼淚。
鄭娟兒這會才有機會，跟周蓉打上招呼。
周秉坤跟周蓉對視后，挑著眉打起了眼色。
這個小弟，看來還是沒變。
讓周蓉破涕為笑起來。
小時候周秉坤做壞事后藏起來。
周父總是帶著她一同尋找。
周蓉如果先發(fā)現(xiàn)了周秉坤。
總會偷偷地給他打眼色，讓他藏好。
兒時的回憶，讓周蓉此刻倍感溫情！
周父一如既往的走在前頭，但他走向公交車站的方向，卻錯了。
周母趕忙一把拉住他。
“你去哪??？咱家秉坤開車來了，車在那頭。”
這小子都會開車了？
還弄了車來接？
一路上，周父懵懵懂懂的跟著幾人來到車旁。
看到轎車后，他瞪大眼睛驚訝起來。
這該得多要好，才會把嶄新的車借給兒子開？
在周母的催促下，他只能苦笑的搖頭上了車。
車行駛不一會后。
發(fā)動機水溫上來，周秉坤將汽車暖風(fēng)打開。
一車人熱的全都脫掉了外套。
這會，他再也沒法埋怨。
這么冷的天為何帶周母出門這一茬了。
回到光字片，讓他有種錯覺。
自己這是衣錦還鄉(xiāng)了嗎？轎車一路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