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折柳仙君
“嗯,本來以為以前…這東西應(yīng)該沒有了,卻沒想到竟然在人間有所流落,看來還是銷毀的不夠徹底。”
桑寧沉默。
“你要看的那修士身上的書,是不是這本?”
隔著遠遠的距離,也不見束玉如何動作,便從那修士的一堆殘軀里面,隔空取得了一本殘破的書籍,遞到了她面前。
那所謂的古書封面已經(jīng)殘破的看不出字體了,就連每一頁都像是費盡千辛萬苦尋得之后粘連起來的一樣。
怕是稍微使點力氣都要一頁一頁的散開了。
桑寧伸手接過來,“應(yīng)該便就是它吧?!?p> 她現(xiàn)在半臥在地上,一只手肘撐在地面下,背部靠著束玉的力量才不至于倒下。
她為難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書,剛想費力的抬起撐在地上的另一只手去翻書頁。
束玉卻忽然使了一點勁,毫不顧忌的將她攬進懷里,先她一步的伸手,從她手里抽走了那本書,替她翻開了書頁。
桑寧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懵。
但看著他光明磊落的動作,不見半分其它,她要是故作羞澀豈不是或許矯揉造作了?
神仙一向不比凡人那般拘束,況且她們以前打起架來的時候,比這還要親密的動作都有過,只不過那種情況下是雙方都不會有什么曖昧遐想。
桑寧十分沒心沒肺地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他手里翻開的書上。
然而不過一眼她便愣住了。
上千年光陰的腐蝕之下,書早已不復原來的樣子,墨跡也有些褪色了。
可便是如此,還是從那柔和的,毫無鋒芒的雋秀的筆墨之間透出握筆揮墨之人的溫文爾雅。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竟然她恍然間生出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荒謬之感。
折柳仙君永遠著一身蕭索的青衣,僅以柳枝,挽起長發(fā),芝蘭玉樹的男子看誰的目光里都是帶著暖暖的笑意。
端的是瀟瀟君子,雅致無雙。
君子溫雅,見之心動。
和當年自在瀟灑、肆意飛揚的束玉,完全是兩個極端。
有時候桑寧不得不承認,她可能就是一個膚淺又庸俗,只愛美色之人。
無怪乎桃夭總同她念叨什么美色誤人,讓她長點心眼。
當然,她與君屹能有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也不僅僅是他的美色。
畢竟真要論絕美之色,這整個六界之中的男子,怕是無人能及束玉。
最初,桑寧見他之時,只覺得若清風拂過,如沐春風,不愧他折柳之名,讓人心生悅意。
她對他僅僅只是單純的欣賞,不摻雜其它。
而后來的心動,則是因為他那副溫柔至極、極其周全的性子,還有對她的舍命相救。
桑寧自己無拘無束又張揚慣了,偏偏對于溫柔又文雅的人就更多了一份莫名的喜歡,而他在這一方面恰恰極其符合她的標準。
可惜,一切皆是一場騙局。
真相之后,只剩狼狽不堪。
無微不至的照顧是裝出的,款款情意也是裝出來的,至于溫文爾雅,她與別人別無二致。
桑寧有些恍惚。
這些字跡就如同一個閘門一樣,驀然喚起了那段塵封許久的過往,那段短暫得不值一提的情思,卻讓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桑寧當時總以為她在真相之后的選擇瀟灑無比。
她既然拿得起,也自然會放得下,哪怕是賠上藤元玉清也可毫不在乎。
可時過境遷,才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就如同深入骨髓一般,刻進了她的心底,終究還是在她的記憶中留下了痕跡,怎么也甩不掉、抹不去。
沒想過重來一世,竟然還讓她碰見了他的東西,實在是有幾分孽緣在里面的。
束玉看到那些字跡的第一眼,面色便淡了下來,他無聲的注意著桑寧的神色,眸色頗為不虞。
即便猜到了這是誰的東西,她還是迅速的翻完了一整本手札。
心底泛上了悶悶的疼,卻還是遠遠比不上她方知道真相時的怒氣悲憤,
你所有刻骨銘心,忘不掉、放不下的東西,在別人那里都不過是一場算計,一個笑話而已。
別人拍拍手,不沾一絲塵埃的轉(zhuǎn)身離去,而只有你還陷進泥潭里,沒能走出來,實在是可悲又可笑。
桑寧似嘲似諷的勾起了一絲清淡的笑,原來真的有人從靠近她開始,就是一場蓄意圖謀。
還圖謀的如此認真,將她研究的如此徹底。
所謂古書。
不過是那個人專門針對她所書的手札,以藤蘿一族為掩飾,卻十分詳細清楚的記載著的都是她的喜好,還有她所擅長的東西,以便后來對付她。
她就說,藤蘿一族根本沒有什么擅長攝魂術(shù)的天性。
擅長攝魂術(shù)的不過只是她一個而已。
桑寧緩緩合上那本破舊的殘書,朝著束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似乎是想表現(xiàn)她的不屑,可是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這書上亂七八糟的寫的也不知道是個什么鬼,虧那修士竟然還信了上面的鬼話!”
“不想笑就別笑,笑的這么難看,本君看起來很是礙眼?!?p> 束玉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
“……”
桑寧語塞,“礙著你的眼了,你可以不看啊,誰要你看!”
“你就在我面前躺著,本君想不看到都難。”
“不過有句話你倒說的沒錯,上面寫的一通胡言,這樣的東西流傳到別人那里去了也是誤人子弟,不如也一起毀了吧?!?p> 束玉睇了她一眼。
他說完也不等她回應(yīng),便伸手一把拖過她手里的書,火苗嚓的一下從他的指尖冒了出來,迅速點燃了那本書。
桑寧凝視著火光之中一點點化為飛灰的手札,她終于收起了方才有些起伏的心緒,恢復了寡淡的面色。
都過去了,桑寧。
你今生雖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精怪,可上輩子好歹是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神族,不要這么沒有骨氣。
再刻骨銘心的東西,終有一日也是會忘記的。
她強撐了這么久,終于有些支撐不下去,輕咳了兩聲,然后一歪頭便靠在束玉的胸膛之上,昏了過去。
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她還想著,今日真是絕了,想走沒走成,也不知道明日醒來束玉會不會找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