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終是若夢,躍影九重
械紀元2199年
拉萊耶
那是坐落于機輪星至高山峰九重山的宏偉建筑,終年徜徉于云端之上,神秘而鮮為人知?;疑珜m殿的結構與世間所有的房屋結構截然不同,巨大的齒輪斜插進宮殿整個屋檐,卻又完美地遮擋住本應暴露于外界的內部輪廓。
在奪人眼球的奇異齒輪旁,無數(shù)奇怪的灰色機械縱橫交錯,映襯著高大建筑,猶如一朵灰色的機械之花。
它毫無任何的美感可言,反而因其黯淡無光的外形顏色,讓親眼見證的生物無端由心間彌生恐懼——那是一種無法言述的死寂,好似它們上一刻還是死氣沉沉、毫無作為的廢銅爛鐵,在下一刻便能化作迅猛如風,殺人如麻的猩紅利器。
對于每一個能夠到達此處的人或物,灰色宮殿帶給他們的壓迫感,都是窒息且難忘的。
宮殿的四面墻壁呈不規(guī)則的高低起伏,西邊墻壁極端突兀地高出三面墻壁些許。在四面毫不起眼的灰色墻壁上,銘刻有晦澀難懂的神秘文字。曾經(jīng)有人在夢中有幸一瞥那些完全無法憑借大腦想象而出的奇異文字,但奇怪的是,他們不約而同的對自己看到的文字細節(jié)只字不提,似乎那是什么不可言及的禁忌。僅在生命垂危之際,他們才會依稀吐露些許內容,讓世人在支離破碎的奇怪信息中拼湊出一個難以想象的文字體系。
撇開這高深莫測的上古秘文不言,墻壁之上同樣銘刻著歷史滄桑的痕跡,它——不,應該說它們,走至近處才能發(fā)覺,它們乃是無數(shù)細小的機械裝置互相銜接、組合形成。其中為眾人所熟知的機械裝置便有數(shù)百種,更有無數(shù)種材料聞所未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并不能被稱作墻壁。而是某種……體型高大的機械產(chǎn)物。
可這僅是灰色宮殿神秘莫測的冰山一角。
登臨山巔,遠遠便能望見那宮殿古怪異常的宏偉巨門。世間之門雖有種類數(shù)不勝數(shù),但若想在其中找到與此殿大門相同,甚至只是相似一種,都絕無可能。因為,它根本就不能被稱作門,假設執(zhí)拗地找尋一種與之相似的事物使人聯(lián)想,那么或許可以將其描述為“由無數(shù)個大小不一的鐘拼湊的巨嘴”。
千篇一律的生活賦予人類極度平庸的想象力。在這一扇由無數(shù)鐘狀圓盤共同拼湊的深淵巨嘴前,有幸一見的人類都會在潮水般奔涌而來的驚訝與恐懼中喪失本能,好似靈魂便在窺視深淵的剎那被蘊藏其中的惡魔無情吞噬。
巨嘴之中,無數(shù)黑色羽毛生長于鐘狀圓盤內,它們被吸附在圓盤的中央,卻又因某種不可抗力不約而同地指向所有圓盤的中央地帶——那個供人通行的黑色巨口。悠悠微風下,黑羽攢動,猶如一片黑色汪洋掀起波浪,幽靜而又詭秘。
宮殿之外,方圓五里,盡是荒蕪。未知原因的影響下,那片土地呈現(xiàn)出淡淡的灰色,仿佛薄霧冥冥,化為密不可分的塵埃之衣與土地結為一體。
那灰色宮殿,占據(jù)著機輪星頂點的一方凈土,它是那樣靜謐,令人心馳神往卻又滿含恐懼。
由于其艱險的地理位置及其不可名狀的外形,不知何時起,它被冠以“拉萊耶”之名流傳于世,那是某種起源于未知古老時期的怪物所居住的巢穴。
……
狂暴的風攜帶著滾滾烏云鋪天蓋地,仿佛憤怒的子獄火神沖破束縛,誓將毀滅的意志鋪灑整片大地。天雷滾滾,雨,近了……
雖然位于世界之巔,可仍然逃離不了自然的影響,拉萊耶孤獨地聳立著,像認錯的孩子般乖巧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拉萊耶的宮前,有著一塊荒地,雖說這里常有雨水光顧,可卻終年寸草不生,恐怕連草兒也畏懼那詭秘的拉萊耶。
荒地之上,一個男人靜靜站在那里。他微微抬頭,注視著越來越近的烏云,眼中盡是難以自抑的痛苦與迷茫。
“苦苦追尋了這么多年的理想,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樣?”男人的語言中透露出壓抑不住的難以置信,身體也在自言自語的同時不斷顫抖。
“這么多年,我放棄了塵世的一切來到這里,家人,愛人,朋友,舍棄哪一個不讓我痛哭流涕!可我還是那么做了,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們……我知道這令人難以接受,可為了我的夢想,我必須得這么做!”
他抬起頭,回憶著自己的往事,眼中閃過萬千,有痛苦,有懷念,有執(zhí)拗,可最終卻化為瀕臨崩潰的絕望,“可這,真的就是我的夢想嗎?我向往的那個世界,真的……真的需要這種存在嗎?”
“如今的我,已無法回頭,‘拉萊耶的心臟’徹底地改變了我,我雖然獲得了超出常人的各種能力,可卻逐漸失去了作為人最基本的情感。這已不是我的夢想,但我卻無法改變……”
“我能感受到,‘心臟’正在不斷吞噬我的情感。我不能再讓它這么繼續(xù)下去了,如果我穌尋的死能夠阻止它的出現(xiàn),那么……”
那個男人深吸一口氣,任由眼角滑落滾燙的淚珠。他閉上雙眼,一躍而下,緩緩消失在世界之巔的迷蒙云霧中。
雨,若傾盆而來,瘋狂著,不計后果。
風,在九重山巔,吟唱著,寒冷刺骨。
那個男人,終究還是戰(zhàn)勝了自己。
終是希冀若夢,躍影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