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來信
陽光透過窗灑凈屋內，將房間照得敞亮。
昔日的清晨，往往在鳥獸悅耳的鳴叫聲中悠悠醒轉，可自從進入城市，似乎已經很久沒能見到那些手掌大小的飛獸。鋼鐵森林的生長，在不知不覺間侵蝕自然生物的生境，想來著實不安。
房屋之內，械零與王莉娜正齊刷刷地看著屏幕上出現的奇怪數字，臉上盡是疑惑的神情。相比于女子的疑惑，少年默默注視著那些似有規(guī)律的數字群，若有所思。
“025009014029702500901400702790020010150301023005009029401900800101403050014009030900702100101400702720260080050296025009014029100040053”
“00602102950020010090308004005101700901400702740040010150303006021027702600800101502790070010150302020009001014027100240100010306”
“013009014007028110180090303023001014029681200400900101402910030080050140070281300401501400702750100090010150277010009014027901900800902820030010140070278011021030100100090010140304”
“會不會是惡作劇？”良久，王莉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望向窗外。長時間直視這些數字，她只覺雙眼酸痛，不得不略微休息。
械零聞言，雙眼微咪。他注視著三封信件，緩緩地搖頭。
“這應該是某種加密信息，”少年堅定地說道，“發(fā)現人不想我輕易地閱讀其中的內容，手動設置這一編碼，試圖讓我盡進行解碼……他們將信件設置為接受后自動彈出，吸引我閱讀的興趣。同時，發(fā)信人還明白，我不可能忽視這封信?！?p> 少年的眼中仿佛有萬丈光芒，那侃侃而談的模樣讓人不由相信他所分析的結果。
方才從床上醒來，械零無意間發(fā)現左手腕表顯出三封未知來源的未讀信件，在心生警戒的同時，他也十分疑惑，自己給予通訊碼的人屈指可數，那這未知來信人又是怎么獲得他的通訊地址？
帶著這個疑問，他和悠悠醒轉的王莉娜開始研究起這三封信。
或許有人記得，械零在記憶力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在三年中將學校藏書翻了個遍，對于其中內容滾瓜爛熟。而實際上，少年還有個天賦同樣驚人，那就是對數字的高度辨識力與演算分析能力。
眼中閃爍出幽藍色的光芒，械零神情不變，可腦海已是飛快地運轉起來。在王莉娜不明所以的疑惑目光下，他從包中抽出一張白紙與磁力筆，飛快地抄寫信件中的密碼。
看著械零滿臉專注的樣子，王莉娜明白，現在不應打擾他。想到昨晚械零突然的頭疼，她嘆了口氣，悄悄經過少年身旁，離開房間，前往旅店自備的早餐堂購買早餐。
王莉娜關上房門的一剎那，械零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將手中寫滿數字的紙張拿起，眼中毫無波動，心里卻是猶如巨龍盤旋，翻江倒海。
“會是誰呢？”他輕輕念叨一聲，將紙整齊疊好，放入自己的背包中。
忙好手頭的事情，他猛然起身，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覺王莉娜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房間。他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離開房間尋找王莉娜。
空空如也的房間里，被單雜亂地鋪在床上，充斥著兩人共同的回憶。
這個時間段，械零也知道對方會來到何處。他很快便在早餐堂中找到了等待取餐的王莉娜，他慢慢來到女子身邊，只字未提，只是安靜地站在她的身旁。
“等會我們出去逛逛……你也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吧，這里對你而言已經有很多地方煥然一新。”他目光平視前方，卻明顯是對王莉娜所言。
王莉娜一怔，似是回憶往事，她的目光中帶有一絲柔情。女人轉頭看了眼少年，微微頷首。
吃完早飯，兩人離開旅店，根據魂脈搜索的最新圖示信息，在夢魂市的建筑群中走街串巷。
雖然這里曾是戰(zhàn)爭蔓延過的城市，但生命力卻意外地頑強。身處其中，兩人沒有看到任何戰(zhàn)爭的痕跡。它好似完美地從歷史的陰霾中脫離，卻也默默地銘記。
高聳如云的大樓，街道兩旁叫賣的大叔大媽，為了一件心儀之物而與賣主討價還價的游客。在這片明顯脫離時代的街道中，慢節(jié)奏的生活盡顯它的美好。
微風拂過，恒陽成片打在兩人身上，暖洋洋地，格外舒服。
“對了，早上那一段文字，你看出點門道了嗎？”王莉娜忽地想起此事，她望向械零，眼中似乎有所期待。
械零側身讓一位行人從身邊穿過，同時緩緩搖頭：“還沒，數字雜亂無章，但應該有所規(guī)律，我暫時還沒發(fā)現其中門道?！?p> 王莉娜“哦”了一聲，敏銳的眼睛看到不遠處的一家花店，瞬間被其吸引：“小零，你看！那是花哎！”
話音未落，她不由分說地拉起械零的手腕，快步來到那家花店前。
步入“流浪”世紀的機輪星，小心翼翼地使用星球能源的，卻也無法避免地讓星球上諸多生靈消失殆盡。這其中包括部分的陸生植物，許多鮮艷多彩的花朵也位列其中。
花作為曾經的告白圣物，在這個植物稀缺的世界中，有著其更為珍惜的收藏與紀念意義。能在夢魂市這樣的地方，開設一件花店，其中甚至有上百株花能夠售賣，無論哪點，都讓人驚嘆這老板的背景實力。饒是械零，也不由得多看了那老板幾眼。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長長的黑色秀發(fā)披肩，俊俏的臉有些蒼白，顯出幾分柔弱。他脖子圍有一件黑色圍巾，似乎是用來抵擋灰塵。由于長期與花相伴，他的身體周圍有著濃郁花香，在這科技感十足的都市之中，顯出幾分難以言述的瑰麗。
“老板你好，這花怎么賣？”王莉娜欣喜地端詳著花，格外禮貌地向男人詢問道。她的眼中閃爍著熱情與喜愛，似乎對其勢在必得。一旁的械零將女子的神情看在眼里，決定滿足對方的愿望。
聽到王莉娜的詢問，那年輕男子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他望向兩人，可片刻后卻又繼續(xù)忙碌起來。
“不賣?！彼p輕地說道。
王莉娜微微一愣，又不死心地繼續(xù)問道：“都不賣？”
再次得到店家拒絕買花的消息，王莉娜不再詢問。她深深地看了眼插在瓶中，含苞待放的白色鮮花，湊到近處，嗅了嗅其上的芬芳。這才向店家禮貌地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
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留戀，但械零卻能從心中感受到她掩藏于心中的遺憾。見王莉娜打算離開，未曾發(fā)言的少年緩緩開口。
“你開店在這里，總歸要賣點什么吧？”少年的眼睛與望向他的年輕男子緊緊對視：“如果這些你不賣，那么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你賣的東西呢？”
年輕男子并沒有因械零這一番話感到尷尬，他慢慢地完成手上的工作，從圍裙中抽出一張擦手紙，雙手在其上輕擦了擦，這才對械零緩緩說道：“我不賣真花，我只賣花標本?！?p> 械零心中了然，但面上卻不為所動：“拿出來看看?！?p> 看著那向著店中不斷深入的店老板，械零轉身看了眼目光詫異的王莉娜，又轉過頭去：“看你那么喜歡，我就想著問問看，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王莉娜不滿地嘟了嘟嘴，心中暗罵械零言口不一，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滿心歡喜。她靜靜地站在少年身旁，翹首以盼。
不多時，花店老板手拿一只透明的玻璃長盒緩緩走出。仔細看去，其中放置了一支玫瑰標本。
縱然被制成了標本，但卻絲毫沒有埋沒其獨特的美麗。鮮紅的花瓣保持著原本的絢爛優(yōu)雅，隔著玻璃也能感受它承載百年的韻律與神奇。
王莉娜的眼落到玫瑰標本上，便再也沒離開過?？伤３种唤z理智，并不想讓械零發(fā)現自己的渴望。
但少年似乎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并未看向女子，而是望向花店老板：“這一支花需要多少結晶？”
出人意料地，花店老板輕輕搖頭：“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可以免費送你們一支?！?p> 看著王莉娜眼中的驚喜與渴望，又見少年不起波瀾的臉龐，老板微微一笑，那笑容似乎蘊含些許深意。
“你們……聽說過‘拉萊耶’嗎？”
……
金振貴吃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皮，雙眼不停轉動。漸漸地，他適應起那特殊的白光，周圍的世界也隨之變得逐清晰。
這是一片灰色的世界。
他不知用何種語言描述身邊的一切，因為那些東西他聞所未聞。
無可名狀的恐懼不知何時悄然爬上他的心間，猶如深海之下某個不知名的高大身軀隨意地抽動觸手，卷起陣陣海浪，頃刻便將渺小而無知的男人輕易吞噬。
空間之中，金振貴的身體被看不見的東西所固定著，他肥胖的身軀呈大字型懸浮在離地面一米的空中。無聲的空間里，只有他獨自一人。或者說，只有金振貴這一生物體是可見的。
男人張開嘴巴，大聲地求救?？陕曇魠s好似投入無聲深淵中，即便是他自己，也無法聽見從口中發(fā)出的聲音?；恼Q的恐懼如同身處夢境，他停止呼救，試圖利用回憶往事來肯定自己的存在。
倘若不這么做，他就要在無形的流體中迷失自我，淪為毫無意識的行尸走肉。
“我叫金振貴，43歲，是東錫城高速列車站警衛(wèi)處總警衛(wèi)長?！?p> “除了進行日常的警衛(wèi)工作，維持站內秩序，解決在站內發(fā)出的非正當作案行為，我還有一個來錢更快的手段?！?p> “我利用職務之便，與身邊信任的手下共同行事。派遣一位副警衛(wèi)長終日站在入口檢測處進行物品檢測，只要是有價值的物品，他就會向我們傳遞信號，而我們則派遣黑老張前去搶奪。”
“如果他順利逃走，就會找尋時間與我們會和；如果他被對方抓住，我們會詳細調查其身份，并根據其實力強弱決定處置方法?！?p> “如果對方并無什么背景實力，我們便會對其進行威逼利誘。在我們的逼迫下，對方很難保持鎮(zhèn)定?！?p> “為了以絕后患，我們會將這些人的信息交給我們的合作者‘狂鯊幫’，并讓他們幫助解決后事。我與‘狂鯊幫’蒂日尼城分幫幫主華龍曾有過命的交情，他與我合作，將我的不義之財處理，事后狂鯊幫同樣也有收成?！?p> “但如果對方背后實力強勁，我們不能招惹，便詳裝將黑老張抓住，我們再將財務還給對方，以平息對方的怒火?！?p> “除此之外，我們嚴格控制相關信息的傳播，盡可能地讓知道這些事情的人越來越少?！?p> “憑借這樣的方法，我們賺取了無數財富，手下那些弟兄也更加堅定地跟隨著我。因為這一合作關系，我們可以說是一富俱富，一亡具亡。”
“不過那天……我收到了來自未知賬戶的消息，對方并未提及自己身份，只是列舉了我與狂鯊幫多次合作的證據，讓我投鼠忌器。
“那人要求我，讓我搶劫一位名叫王莉娜的少女。由于他擁有足以將我定罪的證據，我只能順從他的要求，對那女子下手，搶奪當日她手中的包裹?！?p> “然而，我們的計劃竟被一個灰發(fā)男孩所擾亂。我從未遇見過他，可他卻好似了解我們的所有行動與目的，一小時不到的時間，他便輕易地將我們的所有行動全部曝光?！?p> “我畏懼他的行事作風，但我更恨他的所作所為！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金振貴沉浸在回憶之中，恐懼也被心中洋溢而起的怒火灼燒地一干二凈。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如蛇般纏繞在他手上的某樣東西，正透過細小的尖芒向其體內注射無色的物質。
穿過無盡濃霧，便能發(fā)覺，金振貴是被封存于一塊造型規(guī)則的透明正方體中。龐大的實驗室里，封存各類生命的正方體整齊排列。觀察其中各異生命行為百態(tài)，只會讓人毛骨悚然，畏懼異常。
伴隨著金振貴的心緒波動，一只高大的人形生物從他所在的正方體前緩緩顯出身形。它像是原本便站立在那里，只是從某種無法言述的隱身狀態(tài)中脫離而出。
稱其的人形生物，不過是因為它的外觀形似人類。但實際上，它的頭部卻是猙獰可怖的蟲子頭顱。細細觀察那被等比例放大的蟲首，一切細節(jié)都能一覽無遺。仿佛造物主向世界開了個玩笑，讓這一詭異怪誕的生物孕育而生。
蟲首人身的怪物身穿一件白色實驗服，龐大的衣服完美地將它的身軀包裹其中。這白色實驗服上一塵不染，卻不知是使用者干凈整潔，又或是因為實驗服本身蘊含著吸納污濁的詭異能力。
那怪物的巨大復眼穿過透明立方體，看向金振貴，機械般冰冷無情的聲音從其喉間發(fā)出。
“檢測到生命體蘇醒，10分鐘靜態(tài)觀察開始……”
十分鐘的靜態(tài)觀察，那怪物便如同雕塑般站立在正方體前，觀察著金振貴的一舉一動。一片死寂的觀察間內，那靜止不動的怪物與那排列整齊的正方體共同形成一幅詭異可怖的無聲畫作。
十分鐘后，那怪物逐漸復蘇，它伸出被包裹在實驗服里的雙手，那竟是如人類般的雙手！它不知從何取出一塊記事板，在列表上一行未知代號旁畫上黑色叉號。
“觀察結束，經檢測，該生命體不具有任何利用價值。為探究其記憶中的目標，擬對其實行‘意識剝離’?！?p> “意識剝離后，擬將其改造為意識容器，注入新生意識，并保留其原本記憶。新生意識代號：‘X-0430’眾生之黎……”
那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逐漸消失，身在正方體中的金振貴忽地感覺大腦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可聲音還沒出口，便消失在這片能夠吸納聲波的可怕空間。
透明空間里，男人瘋狂地扯動身軀，猙獰的面容漲得通紅。那不斷開合的口中沒有絲毫聲音發(fā)出，猶如無聲默劇，卻又顯得格外森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