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墻頭,任無涯胡子拉碴,八尺精壯的漢子,才幾日功夫看上去就憔悴的不行。
呂泰在側(cè),嘆氣道:“大人,去睡會吧,卑下替您盯著。要有國舅爺?shù)南ⅲⅠR向您稟報?!?p> “不敢睡啊……”
任無涯擺擺手,回望北面苦澀道:“掐著日子,差不多明日就該有人來問詢了吧?”
低著頭,呂泰望著手里畫像沉默不語。
“難不成真進了大梁山?可那么大地方,進去尋個人,豈是說笑?當(dāng)下人手搜查方圓百里尚且艱難,哪來多余人手進山去?”
喃喃自語,任無涯頹然喟嘆:“國舅爺,您行行好,現(xiàn)身吧……”
“大人,睡會吧?!?p> “唉……”
“呂泰啊,到了明日若還尋不見。那一切罪責(zé),本官一力擔(dān)之。不會連累弟兄們。只是可惜,無法帶你回長安了……”
呂泰看著面前的任無涯,嘴唇微動,最終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話說那趙云一馬當(dāng)先,手持亮銀槍左右一挑,敵將顏良文丑便落于馬下……”
這幾日察言觀色,趙隸是看出來這小娘皮喜歡趙云,于是能給趙云加的戲,他都給加了,不能加的,他是胡編亂造也給加了上去。
當(dāng)然,效果也是顯著的。
至少現(xiàn)在講故事,他能有熱水喝,肉干吃。而且還不用劈柴。
最重要的是,倆人的關(guān)系似乎也親近不少。
“山外面,真有趙將軍這樣的人嗎?”
景陌雪突地詢問。
“應(yīng)該……大概……有的吧……”
“哦?!?p> 默默點頭,她看向洗漱過的趙隸,“你怎么長得跟娘們一樣?”
我特么……話題要這么跳躍嗎?
趙隸撇撇嘴,吃肉不語。
“喂,你說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
“你出去瞧瞧不就行了。”
忙著吃喝,趙隸隨口應(yīng)付一句。
誰知道就是這一句,讓景陌雪心中起了漣漪。
她起身望著天上的繁星,沉默好一會,才咬牙道:“出去就出去。走,咱倆一起。”
還在往嘴里塞肉的趙隸一愣,“去哪?”
“出山?!?p> 景陌雪拉起趙隸,認真道:“待在山里不出去看看,我會后悔一輩子的?!?p> “小姐,要不你再想想?”
趙隸咽下口中食物,連連擺手想要打消其念頭,“外頭可不好玩,壞人遍地都是,還是這山里自在?!?p> 在山外不到一天,就兩次遭遇生死劫。相比之下,他還是覺得山里安全可靠。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p> 終于下定決心的景陌雪,顯然十分固執(zhí)。
“小姐,你想去就去,拉著我作甚……”
景陌雪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總不好說她從小到大沒出去過,對外面有點不安,想拉個人陪吧?
山寨里其他人指定不會同意,還會告訴她爹。相比之下,合適的人只剩趙隸了。
“故事沒講完,路上我得聽?!?p> “別介啊,小姐,恩人,姑奶奶,我一出去,教官府的人看見指定要殺我頭啊?!?p> “沒事,我護著你?!?p> “不行,打死我也不去!”
“當(dāng)真打死也不去?”
“當(dāng)真!”
“那好……”
景陌雪平靜抽出匕首,架在趙隸脖子上。
感受著匕首森森寒氣,他深吸一口氣,堆笑道:“其實話說回來,小姐對在下有兩次活命之恩,便是以身相許都是應(yīng)該的,更何況陪小姐走一遭?!?p> “呵呵……”
早起晨露濕,蟲兒口難鳴。
趙隸拖拖拉拉,艱難走在藤枝蔓延的林野。
“你就不能走快些?”
看不下去他消極的樣子,景陌雪回頭擰眉,“這都快天亮了還沒到山邊,你到底想怎樣?”
累的氣喘吁吁,趙隸面有不忿,不過卻岔開話題道:“小姐,咱還是說說正事吧。你出去到底要去哪?路上遇見官府的人該怎么辦?還有,你帶錢了嗎?”
“長安?!?p> 第一個問題回答的很果斷,第二個亦是緊隨道:“官府那邊也不必擔(dān)心,我倆只需小心些,過了這附近的州縣。那外頭就無人認得我倆了。至于錢……”
她遲疑一剎,“我身上到是有幾文,夠到長安了吧?”
這下她說的,不甚肯定。
滿肚子槽無處可吐,趙隸靠在樹上無奈道:“先不說幾文錢夠不夠使,長安在哪你知道嗎?怎么走你知道嗎?路上要是有人盤查路引怎么辦?”
又是三個問題。
景陌雪面色一冷,“我回你一句,你倒要問三個來難為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這哪是難為?明明是……明明是……擔(dān)心小姐,不過這都是小事,相信小姐的本事,我倆不會被捉了去砍頭,大概也……餓不死。”
促使他改口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耳旁手柄還在震顫的匕首。
這動不動就用刀子嚇唬人,會功夫了不起啊。
冷著臉上前,景陌雪抽出釘入樹干的匕首,只見其上竟有一條拇指粗細的木色小蛇。
熟練破腹取膽吞入,隨手就將小蛇扔下。
“蛇膽很好吃,再撞見與你嘗嘗?!?p> 瞥了眼地上掙扎扭動的小蛇,趙隸勉強一笑,“小姐說笑了,在下不愛吃生的?!?p> “現(xiàn)在好好跟我出山,不準再提問題難為我。你可明白?”
低頭擦拭著刀刃,景陌雪平靜詢問。
點頭如小雞吃米,趙隸無話可說。
終于,當(dāng)二人來到山外時,天色已然大白。
景陌雪淡定的自顧自往前走,趙隸卻十分緊張,時不時東瞅瞅西看看,生怕哪竄出來什么軍漢捕快,捉他砍頭。
“東張西望作甚?趕緊走!”
回頭見趙隸躲在樹后不肯出林子,她頓時呵斥。
同時心里還誹腹一句:長得像個娘們也就算了,膽子也小的像個娘們。
趙隸確信周遭無人,這才做賊一般走出來。
出山?跟這個什么準備都沒做的娘們出山?還去不知道幾千里遠的長安?
開什么玩笑。
這小娘皮缺根筋,他又不缺。這樣要是能走到長安,他就把趙字倒過來寫。
他早就想好了一會該如何,讓這小娘皮知難而退。
想到這,他盯著景陌雪的背影,不禁嘎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