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在肩頭的手不見用力,可趙隸卻覺得有千金重。
“您這樣不好吧?”
趙隸艱難擠出一抹苦笑,“說陛下太年輕,得讓他心安,我可還比陛下還小幾歲呢。您跟我說這么多,就差把大唐安危給壓我身上了。合適嗎?
不就是逼著我去大梁山盡心辦差,至于這樣?”
“國舅不信老夫的話?呵呵……”
苦笑低頭,“說來也是,見長安歌舞升平,望宮闕威嚴(yán)若山,知百坊千般滋味,尋教坊如花美眷?;钤谶@夢一般的長安城里,誰能想到,這天下已然千瘡百孔?
老夫外查之情,何其讓人膽寒?
如今再看長安,心中又是何等悲涼?”
“我信。”
趙隸轉(zhuǎn)過頭,平靜道:“張相別忘了,小子在南地活了十幾年,是一步一步走過這大唐的千山萬水,來至這長安城的。南地是個(gè)什么樣,沿途所見的官吏又是什么樣,我清楚。
您那句話說得好,這長安真如夢一般?!?p> “如夢泡影,夢總會醒的?!?p> “瞧,曹公公來了,想必是催咱倆的?!?p> 望著遠(yuǎn)處走來的的大紅宦服,張安正斂去神情,“不管如何,第一件事就是安陛下的心。”
“明白了?!?p> 趙隸突地笑道:“說起來還真是扯淡,出城隨隨便便都能撞見大宰相,我這運(yùn)氣未免也太好了些?!?p> “哈哈哈……”
張安正配合的笑道:“也該是老夫的幸事,一回長安就能遇見國舅爺這天賜勝緣,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p> 臨至身前,看著這一老一少笑著聊天,曹安良不禁也是一笑,“張相,國舅,您二位怎在這聊上了?陛下可在甘露殿等了好一會呢?!?p>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面帶笑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
甘露殿。
裊裊紫煙透過鑲金大爐,送來陣陣淡雅香氣。
三人分坐,一著龍紋白衣,一穿紫服大袍,只有趙隸頗為隨便,沒有穿安樂侯的規(guī)制朝服,身上只一件頗為舒適的蘇繡衫,坐在這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此說來,若國舅南地事成,朝廷便可以騰出手專心收拾顧淮直?!?p> 聽完張安正的話,李涇頓首道:“平顧之事,這幾日也大略議出方案,如今就只看……國舅的了?!?p> 說著,他看向趙隸肅穆開口,“國舅曉得此事事關(guān)重大絕非兒戲,你給朕透個(gè)底,究竟有幾成把握?”
真讓這老頭兒猜到了。
心里嘀咕一句,趙隸卻是一改往日嬉皮笑臉,“微臣有件事,其實(shí)一直未曾說與人知曉,只在歸長安的路上,給任無涯透露過一次。這事陛下可聽聞?”
你還別說,齊王這事過去后,任無涯還真整理了一份沿途護(hù)送趙隸的詳細(xì)折子遞上來。
雖然顯得有些馬后炮,但示好的姿態(tài)還是讓李涇很滿意。
其中也真就提到了,滄瀾江的事。
李涇瞇了瞇眼,“可是師承隱士高人?”
“正是?!?p> 十分淡定的直起脊背,“當(dāng)日被千軍追趕,近下護(hù)衛(wèi)不過百人,前又有大江相阻。陛下可知最后如何?”
“無損一兵一將??赡欠ㄗ釉陔蘅磥恚贿^是……”
“臣勝了。”
趙隸打斷他的話,“以兵法斷萬事,只看勝敗。如今再觀大梁山之事,雖不是排兵布陣,可亦通此理。
微臣不才,此行把握當(dāng)有十成!”
十成?
這兩個(gè)字說出來,不止是李涇,就連旁邊的張安正都眼皮一跳。
站起身,趙隸自信一笑,“大梁山與方春陽麾下所部舊怨極深,可加勝算一成。我與大梁山小姐已成夫妻,其首領(lǐng)景云龍自然該是我岳父。有此關(guān)系,可再加一成。臣乃南地生人,深知南地民情民苦,而大梁山又號稱替天行道,誅貪行義,此情相合,可再加一成勝算?!?p> “可這也才三成?”
李涇忍不出詢問。
“陛下且聽臣緩緩道來?!?p> 沒理會拼命給自己使眼色的張安正,“陌雪之母、景云龍之妻,魯國公府上三小姐,陛下知道此人吧?此人已然被臣勸動,將隨臣一同南下。有她在,加之臣在旁周旋,勝算至少可加兩成。
寨主牛雄,得陛下封賞深感天恩,其已然應(yīng)下微臣,回山后會助臣勸說其他人。有此,可再加一成?!?p> “六成了!”
李涇興奮握緊拳頭。
“大梁山同方春陽麾下所部悍戰(zhàn)多年,深知其部戰(zhàn)力戰(zhàn)法,加之又占據(jù)斷南山脈天險(xiǎn),可再提兩成勝算?!?p> “陛下遣使臣去,當(dāng)有恩賞名份,難道偌大一道之地,盡是方春陽附逆之輩嗎?臣背靠陛下朝廷,聚義士,籠忠臣。如此,可得勝算兩成?!?p> “出使大梁山,阻南軍離嶺南。如此行事,合該十成勝算。”
看著淡然自信的趙隸,李涇多日以來的心憂,頓時(shí)消散大半。
站起身握著他的手想說些什么,可到嘴邊也只有一個(gè),“好!”
“老臣恭賀陛下,南地?zé)o憂,大事可期!”
“凡圣主明君,皆需功勛卓著,如今南北二賊雖然將要為禍天下,可日后一旦平定,自然也該是陛下圣主之證?!?p> 沒打算由著他往深處想,張安正連忙起身開口。
一股名為幸福的感覺充斥腦海,李涇激蕩之下,當(dāng)即行至龍案之后,提筆邊寫邊說,“國舅說的是,此去南地,不僅要勸動大梁山,更要聚攏南地忠臣義士。難道偌大一道果真就無一個(gè)忠心耿耿之輩嗎?
因此,代表朝廷的名份少不了。
這樣吧,封安樂侯趙隸為行南大元帥,總理南地一切軍政要務(wù),有臨機(jī)決斷之權(quán)。賜節(jié)杖,加嶺南黜置使。”
說到這,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趙隸,再次提筆寫道:“所到之處,如臣躬親?!?p> 說完寫罷,李涇看向趙隸慎重囑咐,“此乃密詔,不過三省,不會朝臣,亦不告天下。你到南地時(shí),唯有見方逆的確行造反之事,方可取此旨,以向人明了身份。
真到了那地步,朕這邊也會再補(bǔ)發(fā)一份,明示天下?!?p> “臣,接旨?!?p> “呵呵,老臣也該喊一聲,趙帥了?!?p> “國舅,勿傷朕心?!?p>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