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艷陽天。
陳允琳走在去文學館的路上,今天下午話劇社要排練,借用了文學館的大禮堂?!拔逦短谩弊湓谏虒W院的教學樓對面,也是學校最蹩腳的一個禮堂,排練活動大都是在這里進行的。陳允琳邊走邊回想剛才她拿到劇本后,匆忙沖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帶上,然后把畢業(yè)論文的資料放到哪里了……
“陳允琳!”梁思悅的聲音再一次劃破甬道的寧靜。
陳允琳心里還回憶著她到底把畢業(yè)論文的相關(guān)資料收在哪兒了,聞聲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身。
梁思悅跑到她跟前,依然是習慣性地彎下腰,拄著膝蓋不停地喘息,接著她擎起手中的資料袋:“你的……資料……”顯然她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了。
“?。 标愒柿战舆^牛皮紙資料袋,“我把它扔哪兒了……”
梁思悅揚起臉,眉宇間傾瀉著奔跑過后的疲憊:“扔在周燦然桌上了……”
“燦然……”陳允琳心頭一緊,最近她很少能看見周燦然,他似乎為了出國的事總往學生辦公室和系主任那里跑,很少有時間能坐下來和她聊天了。
“他等你好久都不見你回來,又急著去系主任那兒,就拜托我給你送過來,這小子好像忙壞了,也不說問問你在忙什么?!绷核紣倲[擺手,“我先走了……”繼而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梁思悅遠去的背影陳允琳心里只剩下平靜。對于周燦然,她從來都是喜歡并且尊敬。也許同齡人之間不應該用“尊敬”一詞,但他們相識以來,陳允琳眼中的周燦然從來就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不論是他顯赫的家世,還是他儒雅的氣質(zhì),包括他君子的氣度,無一不令她敬佩,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從心底萌生了對他的尊敬。
周燦然算是中文系最傳奇的男孩,具體他父母從事什么工作,就連班主任和系主任都說不清楚,雖然陳允琳和他認識已經(jīng)超過五年,但最多也只知道他家中有個專職的司機,還有個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伯伯,專門負責他的學習。要說用五年的時間去了解一個人應該不算難事,但面對周燦然,陳允琳完全束手無策,她既摸不清他的脾氣,也不知他家這些奇怪的家庭成員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樣的角色。她甚至很少聽他說起父母,最多也只說他們太忙,沒時間照顧他。但這些對陳允琳來說都不重要,她只知道相處起來自然而舒服的人就應該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不問那么多。
燦然多才多藝,品學兼優(yōu),在大三的時候就被導師推薦給學校作為重點培養(yǎng)對象。那時候陳允琳就聽說學校有意決定讓他遠赴德國參加學校的交流教學,沒想到國慶假期剛剛結(jié)束燦然就真的忙起來了,如果真的要去的話,大概下個月他就會離開吧……
作為朋友,陳允琳舍不得;于私心,她更舍不得。
但她無能為力,她從來無法控制周燦然的決定,從前是,現(xiàn)在依然是。所以這件事她從來沒有仔細去想過,“想”只會讓她耗費心力,她不想傷心,所以不去想。
天色有些陰了,看著如遠山青黛般的天色,就算她不想去想,還是會不自然地想起那些他們曾經(jīng)獨處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天色,卻是四年前高考臨近的日子。
四年前……
“顏欣怡本來看我就不順眼,不就是臨走的時候讓你給寫個留言嗎,干嘛那么小氣。這回她指不定又在魯琪琪她們那兒怎么說我?!标愒柿找贿吺帐皶贿呅毖鄣煞诖芭_上的周燦然。
沉靜了好一會兒,她走到燦然身邊:“你平時那謙謙君子的氣度怎么到了關(guān)鍵時候就全扔了?雖然我討厭她吧,但是你這樣拒絕她,我覺得太無情了?!?p> 周燦然看著天上漸漸聚攏的云彩不語,過了好久,他回過臉來看著陳允琳:“我明天給她寫?”
陳允琳翻著白眼想了好一會兒:“隨便!”她甩下這么一句話,轉(zhuǎn)臉望向座位上已經(jīng)收拾好的書包。遲疑了一會兒,她向它們走去。
見此情形,周燦然突然抬手輕描淡寫地就把她拉回窗邊:“下雨了。你看。”
“我不看?!标愒柿諞]好氣地掙脫著。
“我都說寫了,你看看吧。”周燦然語調(diào)里暗藏著笑意。
“你愛寫不寫,跟我沒關(guān)系?!标愒柿杖耘f掙扎。
“那我不寫了,你看,外面天可好看了?!敝軤N然倒是不著急,當然他也不撒手。
“我都說了,你愛寫不寫!隨便!!”允琳的聲音高起來,劃破了教室原本的安靜。
“你叫我寫我就寫,你不叫,我就不寫。”周燦然依舊平和地說。
“反正我不想讓你寫,可是你不寫就是不對,我也不知道你該寫不該寫!哼!”陳允琳倔強地甩開他,就在這時,窗外一聲驚雷,緊接著雨點像從天而降的黃豆,砸得樹葉噼啪作響??粗巴膺B成線的雨,陳允琳回過頭狠狠地瞪著周燦然:“都怪你?,F(xiàn)在好了,回不了家。我好餓啊,好餓啊,好餓??!”
周燦然回到座位上從書包里翻出兩盒蛋糕放在桌上,把其中一個打開遞到陳允琳面前問道:“期末模擬考試的練習卷你算最后得分了嗎?”
“算了,跟你一樣?!标愒柿战舆^蛋糕左右看看,確定他沒有惡作劇才放心地吃起來。
“是嗎?那你把明天要交的卷子給我,我?guī)湍銠z查檢查?!?p> “你會那么好心?”陳允琳雖然嘴上是這么說,但還是把卷子從學具帶里抽出來遞給了周燦然。窗外的雨嘩啦嘩啦地下個沒完,雨聲大得似乎都有些聒耳朵了。周燦然一直默不作聲,陳允琳也趁著這樣的寧靜享受著蛋糕的香醇。
這時候,周燦然站起身來到陳允琳旁邊,把卷子還給了她,然后帶著一臉驚異望著窗外,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那樣。
陳允琳順著他的目光向外望,除了看到雨像潑像倒的傾瀉而下,再沒其他發(fā)現(xiàn)。她才覺得不對勁,他那樣的神情如果不是被窗外的景象震懾了,那就是一定又搞了什么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