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心亂了
“我給蒙奶奶做手術？”
秦川瞬間酒意全無，盧葦的說法，確實極有可能發(fā)生。
他立即推門下車，在后座躺好，又對盧葦說：“接下來就辛苦你了，你開慢點兒，注意安全?！?p> “放心吧姐夫，咱們可是一起飚過車的，肯定不會有事，而且，我必須把你完好無缺地交給大姐?！?p> 秦川心頭一軟，不由地想起已經抵達美國的盧菁。
他很想給盧菁打個電話，但又怕她正在睡覺倒時差，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盧葦，放點音樂，再把窗開條縫，你開到下半夜可能會犯困?！?p> “真啰嗦，好好睡你的覺，我可是老司機！”
車里飄起輕柔的樂聲，還有女孩兒淡淡的體香，朝著一千公里外的紫田瘋狂駛去。
……
凌晨四點半，經過充足的睡夢，當秦川在紫田二院下車時，被冷風迎面一吹，先一個哆嗦，接著就是久違的神清氣爽。
“盧葦，累不累？”周圍的昏暗讓他看不清盧葦的臉，但盧葦明顯非常疲倦，因為她下車時的腳步帶著蹣跚。
“不累，咱們趕緊去看看奶奶！”盧葦拽起他的手，沖進急診大樓。
趕到重癥監(jiān)護室，秦川遠遠看到有人睡在門口的長椅上，身上蓋有件棉大衣，走近一瞧，竟然是張清。
“是她？”盧葦曾在市局樓下見過張清，同樣也是驚呆住了。
秦川正猶豫是不是要叫醒張清，她卻突然醒了，深深打個哈欠說道：“秦川你來了，速度還真快?！?p> 接著她沖盧葦笑笑：“是你把秦川帶回來的吧，謝謝你了?！?p> 秦川顧不上客套，急切地問：“張總，蒙奶奶怎么樣？”
“不太好，二院不肯給奶奶動手術，省院那邊也用同樣的理由推脫，說奶奶年紀太大，手術時一個不小心，就醒不來了……我把蒙賓唐嘉韻蔣俊全都趕回家去了，讓他們自己商量出個結果，到底要不要手術?！?p> “這個不用商量，必須做手術，手術的話還有機會好轉，否則……”
秦川沒有再往下說，他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玻璃窗，凝視了片刻躺在床上昏睡的蒙奶奶，拼命忍住難過和焦躁，轉身去敲隔壁醫(yī)生辦公室的門。
他以前來二院做過手術，值夜班的神外科醫(yī)生認得他，也早就知道了病人是他的長輩，馬上把片子遞過去：“秦醫(yī)生，病人八十四歲的高齡，這種年紀下的手術風險有多大，你肯定再清楚不過，現(xiàn)在病人經過搶救，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即使家屬愿意簽字動手術，我們院方還是要慎重提醒，手術成功率不會太高，病人的年紀擺在那里，各項身體機能……”
盧葦和張清跟著進來了，張清突然冷冷地發(fā)話：“你啰里八嗦這么多，說穿了就是怕?lián)煵桓覄拥叮F(xiàn)在省院也不愿收置病人，你們這樣推三阻四，我看這破醫(yī)院也別開了，干脆早點關門！”
值班醫(yī)生的臉色有些難堪，盧葦悄悄拉了拉張清，示意她冷靜。
秦川思索一下，終于還是說道：“這場手術讓我來主刀吧，二院派兩位醫(yī)生在場協(xié)同，這樣可不可以？”
值班醫(yī)生瞬間如釋重負，笑著說：“秦醫(yī)生你技藝精湛，又和病人關系匪淺，有你來主刀，是最好不過了。”
“那就這么定了。”
走出辦公室，秦川將拳頭狠狠握緊。
真的就像盧葦說的，這場手術他必須親自上陣了，但為如此年邁的蒙奶奶主刀，他心里也是沒底，于是又拿來幾張片子，在燈光下反反復復地看，腦中一遍遍模擬著手術時的各種細節(jié)。
幾分鐘后，他放下片子，提出要到醫(yī)院樓下去抽煙。
到了抽煙點，張清見他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便取出一包軟中華：“抽我的吧，抽完找地方去睡兩個小時，養(yǎng)足精神準備手術。”
“張總，你也抽煙？”
“抽啊，為什么不抽?！?p> 秦川點起煙，在深冬清晨的冷風中猛吸一口，然后對著依舊漆黑一片的東面，抬頭凝望了許久。
但此時才剛剛五點，還找不到那輪可以帶來些許安慰的紅日。
張清同樣叼著煙，說道：“蒙賓他們估計天亮后就要來了，其實我看得出，他們都贊同為老人做手術，但又沒醫(yī)生敢動刀，不過現(xiàn)在你連夜趕回來，就好辦多了。”
“這多虧了盧葦，”秦川走到盧葦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開了整夜的高速，趕緊回家去睡覺，睡醒后再給我打電話?！?p> 盧葦勉強一笑：“暑假里我在海棠街打工的時候，蒙奶奶一直對我很好……現(xiàn)在奶奶這個樣子，我怎么能睡得著？我到走廊上瞇一會兒，你們去吃早飯的話，給我?guī)c兒回來就行。”
秦川十分心疼：“走廊上睡不舒服，要不你去車里……”
“不要不要，經過胭脂山那場雨夜，我絕不會在車里睡覺了?！?p> 說完，她便獨自走回急診大樓。
借著樓里射出的燈光，盧葦臉上的倦容還是被秦川看的一清二楚。
張清望著盧葦離去的方向，問秦川：“聽說你昨晚人在京城，這小丫頭怎么和你在一塊兒？”
秦川回答不上來，他其實與張清完全不熟，上次見面還是好幾個月之前，當時蔣俊被人偷襲打傷，張清來醫(yī)院里接走貝貝，直接送去了韓峰家里。
但身為鵬實地產置業(yè)的總經理，居然在醫(yī)院陪夜，就憑著這一點，秦川必須對她感激涕零。
“張總，盧葦昨天來京城找我吃火鍋，正好接到蒙奶奶入院的電話，她就和我一起回來了?！?p> 張清非常不厚道地哈哈笑了：“趁著盧菁不在國內，和小姨子約在千里之外偷偷相會，你膽子真夠大！”
“心懷坦蕩就可以了，”秦川回了簡簡單單八個字，同時覺得奇怪，張清似乎對他的事知道不少。
又想起關于張清的種種謎團，秦川就忍不住想趁著今天這難得的機會，和張清好好聊上一聊，順便找尋那些謎底，但很快發(fā)現(xiàn)不妥，張清這人深藏不露，自己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反而還會弄巧成拙。
而且眼下這情況，一場大手術近在眼前，自己必須心無旁騖，不能被其他事情干擾了思緒。
走出醫(yī)院大門，拐兩個彎，他們找到一家路邊早餐攤。
“兩碗拉面，再來兩張大餅，”秦川吩咐伙計，然后帶著歉意對張清說：“街頭小吃簡陋了些，張總別介意?！?p> 張清看了看四周，很無所謂地回道：“沒什么介意，冬天早上吃點熱的，挺好?！?p> “張總平時忙，還親自來醫(yī)院陪夜，真的非常感謝！”秦川微微躬身，在張清開口之前又搶著說：“還有上次那件事，都沒來得及向張總道謝。”
“上次哪件事？”
“就是咱們第一次見面時……”
“呵，是那次啊，”張清抽出紙巾，認真擦拭筷子和調羹，同時不帶情緒地回道：“都說了是蒙賓要我出面幫你?！?p> 張清話里的敷衍，秦川當然聽得懂，他知道現(xiàn)在不適合聊那件事，便開始問起了別的：“昨晚奶奶的救治經過和我說說吧？”
“昨晚八點多，蒙賓打電話給我，說奶奶突然暈倒了，我當時還在公司里開會，馬上通知散會，趕到二院時奶奶正在搶救，過了一會兒，終于搶救過來了，趁著奶奶暫時恢復意識，醫(yī)生就允許家屬進去探視……病床前，奶奶見我們幾個都在，就問蒙賓，秦川人呢？”
“奶奶的意識很清醒??！”秦川剛說完，額頭立刻開始冒冷汗，他已經想到了回光返照。
張清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淡淡地說：“現(xiàn)在回想一下，醫(yī)生是讓我們與老人作告別的，當時蒙賓就和奶奶說，秦川還在外地，會馬上趕回來，等明天就能見到秦川了……他是想讓奶奶多支撐一段時間?！?p> 秦川心有余悸：“我那時候，估計都還沒出京城?！?p> 張清點頭：“我們也是這樣告訴奶奶的，奶奶看起來很失望，把眼睛慢慢合上，我們都被嚇到了，以為奶奶快不行了，剛要喊醫(yī)生，沒想到奶奶突然又把眼睛睜開，迷迷糊糊地問，都多少年了，甜甜還沒回來嗎？”
秦川懵了。
轉瞬之間，他感到一股平地而起的風突然穿墻入室，連周圍的氣溫都瞬間跟著紊亂，一時之間，他說不清究竟是熱了還是冷了，但有一點是確定的，自己的心已經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