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倒過來的天,但海比天空藍,比天空還天空——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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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50年6月17日。
BJ時間20: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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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城市亮起了燈光。
夏夜本應(yīng)是涼爽的時候,可今晚不知為何,空氣悶熱的難受。
客廳,楊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fā)上,百般無聊地看著電視播放的氣候報道,愣是把自己躺成一張貓餅。
李起航蹲在陽臺上,穿件背心正“哼哧哼哧”地搗鼓著一架半人高、略顯老舊的天文望遠鏡。
這架老古董是李起航十歲時老爹買來慶生的,可視距離有兩百光年,陪了他十年有余,期間修過無數(shù)次。
李起航戀舊,就是不肯買架新的,前幾天刮大風(fēng),老古董不慎“摔”了一跤,不知哪里摔出了毛病,望出來的景象略帶偏差。
明月當(dāng)空,皎潔的月光在他焦灼的臉上鍍了一層銀輝,李起航抹了把黏膩的汗水,看著眼前出毛病的老朋友無計可施。
正在癱在客廳吹著空調(diào)無比愜意的楊帆聽到了一連串的“叩叩”聲,懶懶一偏頭,李起航跟個鬼似的站在陽臺門后,冷冷地看著看著他,招了招手。
楊帆哀嚎一聲,極不情愿地起身,推開陽臺門,悶濕的空氣迅速將他包圍的一剎,楊帆想死的心都有了。
“別苦這一副臉,趕緊過來幫忙!”李起航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蹲下身子,楊帆很配合地把眼睛放在目鏡上。
“等等......”李起航一邊在腦中構(gòu)造著星圖一邊調(diào)試好角度:“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看到較清晰的月球......”
“啊?那你對著太陽干什么?”楊帆愣愣問了句。
李起航:“......”
他默默把角度調(diào)到太陽的位置。
“現(xiàn)在呢?”
“額,現(xiàn)在是月亮......不對,好像是廣寒零號?!?p> 李起航:“......”
“航,這玩意兒好像壞的有些嚴(yán)重啊。”
“嗯。”
“咱要不行還是換個新的吧?!睏罘嘈Φ馈?p> 李起航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起身拍拍膝蓋,說道:“我去樓下買個扳手,你在這等著?!?p> 楊帆:“......”
李起航?jīng)]理會前者幽怨的小眼神,自顧自拿了鑰匙,轉(zhuǎn)身走下樓去。
楊帆就這么杵在陽臺上,背影莫名有些凄涼......
他看著根前的天文望遠鏡,扶著下巴摩挲了一會兒,然后半蹲下來,右眼看著目鏡,左手學(xué)著李起航的樣子瞎調(diào)著角度。
宇宙中一幕幕或絢麗或神秘的景象在眼前滑過,楊帆表情隨著畫面的變幻而變幻地?zé)o比精彩。
直到某一個瞬間,深空黑色的背景上,一顆銀白色的流星飛快的劃過太空,拖起長且淡灰的尾痕。
楊帆虎軀一震,猛地抬頭下意識看向天空,確認空無一物后再看回目鏡,卻再也找不到那顆偶遇的流星。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向著東西北三個方向虔誠地拜了拜,隨后走回房內(nèi)。
月光灑滿陽臺,空調(diào)“呼呼”送著冷氣,一切如常,仿佛流星只是楊帆的臆想。
流星是短暫卻美好的事物。
它掠過天空的時間就那么彈指一霎,人們還未來得及許愿便失去了它的蹤影。
有時候它跑得快,可能只是單純不想聽人們的愿望。
。
。
夏夜悶濕難耐,連風(fēng)都帶著幾分潮氣。
李起航插著兜從五金店出來,路邊的街燈亮著兩三盞,夜色如墨,月亮不知何時套上了薄紗。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街上空無一人,只有腳步聲悄悄回蕩。
路燈昏黃的光灑下一片天地,李起航半張臉浸在燈光中,眼皮慵懶的下垂著,劍眉舒展,臉廓被描上一道金輝,孤冷的氣質(zhì)與昏光完美融洽,毫無違和。
忽然,他停下腳步,抬了抬眼皮,目光被路燈旁的的紙盒吸引。
紙盒敞開著,一只倆巴掌大的橘貓崽扒著紙盒的邊緣,看見生人也不叫喚,寶石般璀璨的黑瞳直勾勾盯著李起航,歪歪小腦袋,一臉好奇。
李起航目光閃動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四周,蹲下身子,伸手順了順貓崽柔軟的毛,老練地撓起小貓的下巴。
貓崽開始有些反抗,到后面終是抵不過喵咪的天性,瞇起眼一臉享受地打起呼嚕。
擼貓一時爽,一直擼一直爽。
路燈下,一人一貓,仿佛便是世間全部的溫柔。
擼到一半,李起航突然想起什么,掏了掏兩邊的褲袋,竟掏出半根火腿腸來。
李起航:“......?”
貓咪:“......!”
“喵~”
聞到食物香氣的小喵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小尾巴一擺一擺,烏黑的眸子撒嬌般的看著李起航。
后者再怎么孤絕,此刻被喵星人這么一萌,心融化一般,手不自覺地伸了過去。
小喵順勢抱著跟它差不多長的火腿一陣猛啃(舔)。
李起航支著下巴看著眼前可愛的生靈,靜謐的夜色下,眼底那層常駐的寒霜似是被溫暖的燈光打動,竟一點點的融化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深徹的溫柔。
他微挑劍眉,忽而展顏一笑。
那一瞬,“李起航”這個名字仿佛與他沒有半點關(guān)聯(lián),冰川被打碎,化為溫和的清水,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消散地?zé)o影無蹤,就好像此時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他。
但也僅僅一瞬。
“喲,小兄弟這么有愛心?”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破了這幅畫卷。
李起航臉色一變,猛地轉(zhuǎn)過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他呼吸一滯,慢慢舉起了雙手。
眼前站著一個高自己半個頭的壯漢,手中的匕首泛著寒光。壯漢的背后還站了一個混混,正一臉冷笑地看著好戲。
“小哥這么有善心,不妨可憐可憐我們兄弟倆,借點錢花花?!眽褲h雙眼像兩把刀子,刺得人心底發(fā)寒,語氣沒有半點詢問的樣子。
李起航出奇的冷靜,看過四下無人,緩緩放下左手,從口袋里摸出錢包和手機。
壯漢使了個眼色,示意身后的混混去拿。
混混看到李起航手上鼓囊囊的錢包,一把搶過,喜滋滋地從里面抽出一沓鈔票。
壯漢點點頭,收起匕首,對準(zhǔn)李起航的腹部猛地一拳。
“咳咳!”
劇痛傳來,李起航弓起身子跪在地上,腹部一陣痙攣,險些把晚飯吐出來。
壯漢滿意地拍拍手,混混指著紙盒道:“老大,這還有只貓......”
“一塊帶走吧,不能便宜了別人?!眽褲h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抓貓崽。
貓咪頓時炸了毛,縮在紙盒的角落齜著奶牙,警惕地看著眼前的惡人。
突然,壯漢的手在半空停了下來,他有些驚愕地看向身后,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腳脖子,似有千鈞重般,壯漢掙脫了幾下,手未松動分毫。
“你找死啊!”壯漢怒火中燒,抄起匕首劃了過去。
李起航松開手,抬起左臂一擋,鮮血四濺。
匕首在小臂上留下一道四寸長的傷口,血流如注。
“嘖,疼死了?!崩钇鸷饺掏春暎鲱^,眼底彌漫著兇氣。
壯漢一怔,眼前這個看著不怎么健壯的青年竟然讓他感到了恐懼,他清楚那是一種被野獸盯上才會有的無力感。
可這青年明明不過二十歲......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李起航猛然暴起,右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臂長的扳手,十幾斤重的鐵器呼啦啦地朝著壯漢的腦門揮了下來。
壯漢用手一擋,骨骼開裂的聲音清脆悅耳。
他還未發(fā)出慘叫,下一扳準(zhǔn)確無誤地砸中壯漢的太陽穴,他兩眼一翻,身子瞬時癱軟下去。
李起航氣喘吁吁地僂著腰,右手拿著扳手,左手被血染紅,整條手臂都成了駭人的殷紅色,傷口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下,從中指指尖凝成血珠滴落地面。
那是一股不屬于青年的暴戾與兇狠。
若非積攢,又怎會有如此大的殺氣?
剩下一個混混早就嚇癱,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殺神,大腦卡死地只剩下一個問題:
他哪來的扳手?
李起航仿佛不知道疼痛,脫下背心繞著左臂裹了幾圈,簡單止了個血,把扳手插回后腰,隨后撿起壯漢丟下的匕首,走到混混面前一蹲。
后者一哆嗦,差點嚇尿。
李起航靜靜盯了他十幾秒,一抬匕首,從嘴里吐出兩個字:
“打劫?!?p> ———————————————
空調(diào)吹得人犯困。
楊帆是聽到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的聲音才醒的。
他自認為是個遇事淡定之人,但當(dāng)一個渾身浴血的裸男出現(xiàn)在自家門口時,楊帆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裸男手里還端著個紙盒,目光冷冽地瞥了他一眼,把紙盒放下,開始解左手的纏著的背心,對著楊帆招呼了一聲:“幫我拿下碘酒和繃帶。”
楊帆強忍著心中巨大的震驚,從桌底拿出一個醫(yī)療箱,拍掉李起航蠢蠢欲動的右手,當(dāng)他目光落到后者左手小臂上四寸長、冒著血水的傷口時,楊帆還是忍不住大吼了一句:“李起航,你他媽干什么去了???”
聲音都走調(diào)了。
李起航翻了翻白眼,想了想,給了一個十分中肯且溫暖的回答:“我把搶劫犯搶了?!?p> 楊帆手一抖,差點把一整瓶碘伏倒上去。
李起航看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自己上藥消毒,滿不在乎地努努嘴,一邊從褲兜里掏出各種各樣的“戰(zhàn)利品”,楊帆百忙中用余光掃了一眼,有錢包、手機、卡片、刀子......
一把沾血的刀子。
楊帆拿著棉簽的手猛地一按,李起航?jīng)]防備,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涂完藥,楊帆丟掉棉簽,拿出針線開始縫合。
李起航眼看著鋒銳的針頭在傷口游走,硬是一聲都沒吭,手臂上青筋暴起。
“忍著點?!睏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一聲輕微的咬斷絲線的聲音響起,李起航長舒一口氣,看著楊帆拿起繃帶給小臂牢牢實實纏滿,末了還貼心地打了個蝴蝶結(jié)。
李起航:......
處理完傷口,楊帆站起身,看了看桌上的一堆東西,又看了看李起航,臉上常掛的笑容不見,換成了一副陰沉的表情。
李起航縮了縮脖子,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楊帆露出這樣的表情。
“解釋一下吧?!睏罘?。
“呃......”李起航張了張嘴,摳著嘴角心虛道:“我......回來的時候擼了一下貓,就給人劫道了......”
楊帆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像一個威嚴(yán)的兄長,聞言眉頭一鎖:“貓?”
李起航看向帶來的紙盒。
楊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貓崽兩只前爪扒著紙盒邊緣,歪著小腦袋,兩只貓瞳閃亮閃亮。
“喵嗚?”
楊帆眼都直了,一個瞬移抱起貓崽就擼,少女心爆棚:“OMG你哪撿的這么可愛的小貓咪?”
“......”李起航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
貓崽瞇著眼一臉享受。
喵星人大獲全勝。
楊帆笑容滿面,剛建立的兄長形象蕩然無存,抱著小貓對李起航挑眉道:“今天看在橙汁的份上就放你一馬?!?p> 李起航:“橙汁?”
楊帆摸著小貓頭頂一撮銀白的毛發(fā),一臉寵溺道:“我剛?cè)〉拿?,怎么樣?很形象吧??p> 李起航苦笑:“呵呵...形象,太形象了......”
楊帆蹲下身子,翻了翻紙盒,一臉惋惜道:“給橙汁鋪那么厚的衣服,這原主人也是個愛貓的人啊,不知道有什么苦衷......”
李起航臉色驟變。
楊帆挑起紙盒中一條看起來挺新的短褲衩,臉色也變了。
“李起航?”
“嗯......”
“你剛剛說自己搶了搶劫的?”
“嗯......”
楊帆瞳孔地震:“那這兩套衣服?”
李起航別過頭去:“別問,問就是撿的。”
楊帆:這特么還用問嗎?
真就扒的連衣服都不剩唄?
“你你你......”楊帆氣不打一出來,剛下去的火氣又騰了起來,開口訓(xùn)斥道:“你丫搶就搶唄,你把人家衣服扒了干嘛?盜亦有道你不曉得嗎?”
“喵嗚~”橙汁這小混蛋在一旁附和地喚了一聲。
“盜亦有道不是形容賊的嗎......”
“閉嘴!”楊帆氣得咬牙,罵道:“你說你買個扳手都能惹出那么大的事,我還能放心你干啥!”
“喵嗚~”
“自己看看包著跟石膏一樣的手,虧我還給你安排了約會,你這個樣子明天還怎么......”
“喵嗚~嗚?”
“約會?”李起航一愣,疑惑地看著楊帆:“什么約會?”
楊帆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
“你給我安排了約會?”李起航杏目一瞪。
楊帆支吾了一下:“什......什么約會?你聽錯了吧?”
“帆?!崩钇鸷铰鹕恚夥浚骸澳阕詈媒忉屢幌??!?p> 楊帆被他的氣勢壓了一頭,訕訕笑道:“那什么,你聽我說哈......”
二人的氣場莫名交換過來,橙汁一縮小腦袋,“喵”了一聲從楊帆懷里跳出,竄到紙盒里舔舔爪子繼續(xù)看戲。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楊帆把他和晨夷光聯(lián)合“攻略”李起航的計劃全盤托出,期間當(dāng)事人的眼睛一直在桌上的扳手與匕首間來回巡視。
“所以,你聯(lián)合外人想要把我賣了?”李起航聽完,冷漠地問道。
楊帆趕忙換了副笑容:“弟弟此言差矣,哥哥這不也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嗎?再說了什么外人,夷光是我的徒弟,你倆一起名正言順??!”
“滾。”李起航再也忍不了這個媒老板,立即起身抄起扳手往陽臺走去。
“哎小航你不能這么無情啊......唔咳咳!咳咳咳!”話未說完,楊帆突然彎下腰,扶著桌沿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楊帆?”李起航嚇了一跳,趕忙折回去。
楊帆只咳了幾聲,正出神地盯著自己的手心看,見李起航過來,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手,假笑一聲,說道:“嚇?biāo)懒?,我還以為咳出血了呢。”
“你沒事吧?”李起航輕蹙著眉頭道。
“沒事啦?!睏罘肿煨Φ?,“最近有點感冒加支氣管炎?!?p> “真的?”李起航狐疑地盯著楊帆。
“哎呀我騙你干嘛?”楊帆苦笑一聲,叮囑道:“你不是還要修望遠鏡嗎?趕緊去吧,修完早點睡啊。至于約會的事......明早再說吧。”
“嗯......”李起航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上上下下打量楊帆,覺得對方也沒少胳膊少腿,便點了點頭,回頭修理他的老古董去了。
楊帆目送著李起航在陽臺專心修理,笑容逐漸消散。
盯了一會兒,楊帆低下頭,搓干凈手心那一點不易察覺的血痕,陰沉著臉走回房間。
“砰!”
房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墻上掛鐘正好敲滿了十下,李起航在陽臺抬頭,總覺得今天的鐘聲特別震人心魄。
就好像在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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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多大啊。
很多東西就像滄海的水一樣,龐大卻怎么也抓不住,你想握緊的總會從指間流逝,時間、青春、感情......
還有生命。
【宇宙射線到達倒計:14hour(理論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