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寧恕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簡家大門的。此時他的大腦中只留下刀刺入簡宏成身體里時,傳入他手上的震顫和血的灼熱。
那一刻寧恕的心中并沒有一絲預(yù)期中報復(fù)的快感,反而是害怕,甚至驚恐。
他傷了簡宏成,簡敏敏和姐姐寧宥送簡宏成去了醫(yī)院,剩下寧恕一個人,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耳邊傳來了孩子呼喚媽媽的聲音,寧恕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jī)。手機(jī)不知怎的竟然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
開機(jī)后一堆標(biāo)題是寧宥的微信涌了進(jìn)來,寧恕并沒有理會,而是借著僅有的電量,直接撥通了金叔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寧恕就焦急的問道:“金叔,我媽怎么樣了?”
他的話音剛落,手機(jī)里傳來了金叔的斥責(zé)聲:“你們這兩姐弟跑哪去了?你媽還在醫(yī)院躺著呢。還有你寧恕。剛剛暈倒,這會兒不在醫(yī)院里躺著,干嘛去了?快點回來!”
金叔算是居委會的編外人員,熱心腸,平時對他們家也是很照顧。這回母親摔下樓也是金叔幫襯著送進(jìn)醫(yī)院的。寧恕更加著急的問道:“金叔,我媽……?”
“你媽手術(shù)挺成功,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禳c回來!聽見沒?”
寧恕呼出一口氣,知道媽媽沒有生命危險了,緊繃著的弦終于放松了下來,不禁說話的語氣也跟著變得乖巧溫順了很多。
“謝謝你,金叔。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
寧恕心中唯一憂心的事情也算是落了地,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走。
寧恕如同游魂一樣的狀態(tài),讓見到他的人都連連閃躲,特別是他還在滴著血的雙手,更是讓路人退避三舍。
猛然一團(tuán)藍(lán)白色在陽光的映照之下進(jìn)去了他的視野。寧恕原本茫然的目光,慢慢找回了焦點,漸漸變得清晰。
接著,他攥了攥拳頭,又松開。腳步緩慢卻無比堅定的走進(jìn)了派出所的大門。
孟小北打了個完全與淑女無關(guān)的哈欠,然后伸了個懶腰。
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到派出所實習(xí)也有兩個多月了,可自己還是菜鳥一只。唯一出的一次現(xiàn)場,讓她吐的昏天黑地,整整三天吃不下東西。
雖說前輩們因為她是個女孩子,都挺照顧她的。可是自己總得有出警的一天??!一想起第一次現(xiàn)場時的情景,胃里立時就翻江倒海起來,把自己那點可憐的斗志扼殺在搖籃里。
她開始動搖了起來,考慮著是不是應(yīng)該換一份工作。
這會兒前輩同事們都去配合市公安局行動去了,她自個兒就在派出所里值著班。沒機(jī)會跟犯罪分子去對抗,只能坐在這里先與睡魔對抗幾分。
孟小北搖了搖頭使勁揉揉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站了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衣褲,襯得整個人清瘦修長,微卷的黑發(fā)散亂在寬闊的額頭間,襯得白玉般的肌膚更加精致。本來是很狼狽的樣子,在他平靜無波的神情之下,反倒讓人心生憐惜之情。
只見他干凈清澈的眼睛,微露幾分憂郁,微微的下垂眼笑起來應(yīng)該是很漂亮吧!
孟小北還在胡思亂想著,卻聽那個男人淡淡的說道:“我是來自首的。”
孟小北如夢方醒一般的站起身來。第一時間竟然不自然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和頭發(fā)。卻摸到了剛剛趴睡時衣扣印在臉上的印子。孟小北有一些尷尬!
還好她背熟了接案的工作流程,立馬抓著記錄本和筆快步走了過去。
問詢室內(nèi)
“姓名?”
“寧恕,寧靜的寧,寬恕的??!”
孟小北暗暗的把這個名字記在心里。
收集完基本信息后,孟小北終于問到了關(guān)鍵問題。
“說一下……過程吧!”孟小北生生把“犯案”兩個字收了回去,因為她始終不覺得這個干凈柔順的男子,會與犯罪扯上關(guān)系。
寧恕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平靜的好像是一尊雕塑。他陷入了深思當(dāng)中,許久才緩慢的說道:“因為我的過錯,簡宏成的姐姐與我母親發(fā)生爭執(zhí),我母親摔落樓梯。我去找他姐姐算賬,刺傷了簡宏成?!?p> 接下來寧恕就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眼眸里毫無波動,仿佛是一潭死水一般。
一番問詢結(jié)束了,寧恕的回答言簡意賅,卻也十分的配合,問什么答什么。
最后孟小北把筆錄本子和筆遞給了寧恕。
“你看看,沒有問題的話,請簽字!”
寧恕伸手去接,卻接了個空。
“你的手傷了?”
孟小北看著寧恕的手驚訝的說道。接著,不等寧恕說什么就跑去拿了急救箱來,蹲在地上幫著給寧恕的雙手消毒包扎。
本來面無表情的寧恕,微微轉(zhuǎn)頭,低眸看向了給他包扎的女警。
那女警十分專注的做著手頭的事,眼睛亮堂堂的閃著光,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整個人像個小太陽一樣!
孟小北坐在電腦前整理著手頭的資料。這段時間她四處走訪,對寧恕的案子情況也梳理了出來。
簡宏成沒傷到要害,再加上搶救及時,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孟小北去醫(yī)院見了他,他也十分配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詳盡的告知了孟小北。
刀不是寧恕帶過去的,而且是在爭執(zhí)中的誤傷。這些明明對寧恕有利的證詞,寧恕都不曾提起。嫌疑人自己完全不為自己辯護(hù),還往自己身上攬責(zé)任。而受害者卻一直再為嫌疑人開脫減輕罪行,甚至主動提出愿意簽諒解書。
這一切,讓孟小北對寧恕更加的感興趣!
她用了一些時間和精力去調(diào)查了寧恕的過往。越是了解心里越是覺得難過!
當(dāng)初他們的家被打砸的時候,六歲的寧恕被打的時候,他們小時候被欺負(fù)的時候,寧恕想要復(fù)仇的時候……如果這些時候能有人幫助他們,阻止他們,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如果有人提醒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觸及法律底線?
孟小北突然覺得人民警察這份工作是多么的有價值。
她看著頭頂上亮閃閃的徽章,暗下決心:我會做個好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