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林黛玉
直到賈母停住笑聲,松開倆人被她緊握住的手,才發(fā)現(xiàn)粉面紅潤,眼神飄忽的薛寶釵,心中一驚,趕忙又是急問道:“怎么了,寶丫頭,可是剛才捏疼了你?!?p> “沒,沒,剛才可能是我這熾熱之癥又犯了,沒有什么大礙,只要回去吃上一顆藥丸,也就沒事,不勞老太太擔(dān)心?!?p> 薛寶釵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而聽到薛寶釵的解釋,賈母卻是知道她自小有這熾熱之癥,雖然聽她說不用擔(dān)心,到底也不好再留下她耽擱吃藥治療。
所以只能撫著她的右手,對她慈愛道:“去吧,去吧,趕緊回去吃藥治療才好,莫要耽擱,至于你姨媽哪里,今天也不用去請安,待會兒你珺兄弟會幫你解釋?!?p> “那…那好吧!”薛寶釵心中郁悶,明明自己沒有什么事情,只是被羞的臉紅,偏又剛才一時(shí)嘴快,用發(fā)病來搪塞老太太,好不至于被追根問底,道出羞事。
只是這到底卻是個(gè)無妄之災(zāi),明明被占便宜吃虧的是她,反而讓她自己吃了個(gè)郁悶虧,被老太太攆走,真真是冤死個(gè)人。
再瞧瞧對面忽閃著無辜的大眼睛,一臉關(guān)切的注視著自己,似乎非常想要上前關(guān)心自己,卻又是怯怯然一副怕冒犯唐突自己,正在復(fù)雜糾結(jié)該不該上前的賈珺。
薛寶釵心中的郁悶,就更是添上幾分。
這珺兄弟好氣人的表情,明明他自己干了什么都清楚,卻又是要偏偏作出如此形態(tài)來裝無辜,扮好人,真真是好無賴。
今天的珺兄弟,還是以前那個(gè)珺兄弟嗎?
莫不是大病一場,就連性子也變了個(gè)人?
且待你得意一時(shí),等下聚會開始定要……
……
注視著優(yōu)雅端莊的寶姐姐,邁著盈盈步姿往外走去,直到再也見不到她的背影,賈珺才不舍收回目光,轉(zhuǎn)對坐在厚絨錦凳上,一直笑看著自己的賈母躬身道:“老祖宗,孫兒等會兒還要去給太太請安,也想去見見林妹妹,所以孫兒……”
“去吧,去吧,你這猴兒昨天出事,可是沒少讓你這幾個(gè)姐姐妹妹們擔(dān)心,她們昨日可真真是哭的淚流不止,尤其是你林妹妹身子又弱,哭的又是最兇最久?!?p> “現(xiàn)在你既然已經(jīng)到我這里,要是不去看看你林妹妹,老祖宗我定是不能饒你的。”
賈母說完,似乎憶起昨天的事情,語氣也是后怕起來,趕忙催促著賈珺去碧紗幮,安慰安慰林黛玉,并開導(dǎo)她的心情。
賈珺聽到賈母答應(yīng),并催促自己快去,也不嬌情耽擱,只是告罪一聲,然后便轉(zhuǎn)身走出賈母上房西稍間中的套間暖閣兒,也就是賈母的臥室,然后向東稍間走去。
而那碧紗幮,恰恰就在東稍間,雙方之間的距離,只不過多走幾步路就能到。
說白了,就是林黛玉跟賈母住的是一間房子,只不過是分東西稍間,又因?yàn)闁|邊不是主寢室,所以擺有很多床榻隔間,碧紗幮也只是以木為架,頂及四周蒙以綠紗的類似蚊帳物件,并沒有什么特殊。
而那些床榻與隔間,也多是為丫鬟們準(zhǔn)備的,以便讓她們能夠隨時(shí)伺候著賈母。
讓林黛玉住在這里,也是賈母舍不得她,怕離遠(yuǎn)了,想見的時(shí)候見不到個(gè)人。
至于賈寶玉那個(gè)家伙,如今倒是與原著不同,不再跟林黛玉只隔一窗而眠,而是被自己所牽累,只能搬出去在自己的左邊小院子里,不情不愿的住下安家。
只是因?yàn)樗麄儌z兄弟的院子,離賈母這里實(shí)在太近,故而賈寶玉那厚臉皮的家伙,經(jīng)常沒事兒就過來這里騷擾一下林妹妹。
讓原先的賈珺非常無語,同時(shí)也羨慕非常。
只是賈寶玉的作派,卻讓林黛玉頗感其煩擾,雙方幾乎每次都要吵上幾句,待賈寶玉垂足頓胸,憤然而走之后,少不得嬌弱的林妹妹,又要黯黯傷心落淚。
只是這倆人到底是孩童心性,懵懂心思,雖然林妹妹心眼兒很多,經(jīng)常唉聲嘆氣,感覺自己寄人蘺下,凡事必要思前慮后,做到不受人以柄,才能在賈府立足。
但當(dāng)真能做到不受人以柄,卻是難上加難,更加不用說林黛玉今年才十歲,哪里又能真做到老辣心思,事事處理妥當(dāng),不受人以柄?少不得被人說上幾句。
而這時(shí)的賈寶玉幫上幾下,頂上幾句,倆人又俱是拋卻閑愁,重歸夕日友好來,直把之前的賈珺,羨慕的跟什么似的。
“林妹妹,我只是說我想跟妹妹同窗而眠,又沒有說別的什么,妹妹何必趕我出去,難道妹妹今日,是當(dāng)真厭棄我了嗎?”
“若是如此,我要給妹妹剖開我的心,讓那臭泥做的臟心爛肺,污濁腥血,統(tǒng)統(tǒng)從我的身體里面出去,然后我便可干凈如同女兒身,清清白白的,以后便是與妹妹同窗而眠,也定不會讓妹妹嫌惡?!?p> 賈寶玉站在月洞門前,右手撐在自己的心口處,看著月洞門內(nèi)只露出半張嬌弱臉蛋的林黛玉,作出馬上要開膛剖心的動作,一張銀月似的大圓臉此時(shí)盡是癡態(tài)。
“寶哥哥這又是什么道理?難道我生來就活該被你作踐戲弄,如今竟是說出這等惡狂之語來,我卻是不信哥哥不明白我說的話,如今偏又要來作此脅迫于我。”
“想來定是欺我孤身,故此才幾番作踐戲弄于我,既然如此,寶哥哥又何必演這惺惺作態(tài),橫豎我不過是個(gè)沒人要的,被欺被辱,被厭被棄,也是命里不好?!?p> “但愿我病了痛了,死了去了,也能解脫?!?p> 林黛玉掩面而泣,身上長袍灰鼠銀褂背青色絲絨大氅,倒是襯托的她身子越發(fā)嬌小,直似那弱弱扶煙輕,嬌露不敢吟的地步。
生怕一扶就散,一吟就落。
不過因?yàn)榱主煊竦某槠?,反倒讓月洞門外的賈寶玉一怔,繼而回過神來的他立刻雙手抱頭,懊喪不已地跺腳悔聲道:“怪我怪我,怨我怨我,悔不該在妹妹面前說那等濁臭之言,不光污了妹妹的耳朵,如今竟是連妹妹整個(gè)清凈女兒身。”
“都一并污了!”
轟!
聞聽此言的林黛玉,整個(gè)人都如同五雷轟頂,呆呆地愣在原地,如同魔障了般的喃喃哀聲道:“清凈女兒身,都一并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