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邊散步
剩下幾場考試，兩人的考場都發(fā)生了變化。丁儀一直留意墨欣桐的考場信息，在她的考場信息上再也沒有見到梁珊的名字后，松一口氣。
這兩天，墨欣桐一直陷在情緒低沉的狀態(tài)下。即便是夜晚他到她的屋子睡覺，她也一臉無精打采。
他多次想要安慰她，但他每次要開口時，就會想起梁珊罵她，而他站在她身后的場景。
他便閉上了嘴巴。
他還沒弄明白自己的立場和位置，更沒法解釋現(xiàn)在心里的復(fù)雜情緒，這樣突兀的安慰她，只會讓她感覺他虛偽。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話來慰藉雙方。
這幾天，她睡覺前，依然會幫他關(guān)上客廳的燈。
但他再沒聽到她的晚安，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夜里不再明亮，她關(guān)上燈后，他幾乎看不到她的身體，仿佛她安靜地消失在黑夜里。
晚上他睡得輾轉(zhuǎn)反側(cè)。
而在剩下的考試中，兩人的考場都在相近的教室。丁儀覺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除了最后一場文綜考試，丁儀在五樓最左側(cè)的教室，而墨欣桐在四樓最左側(cè)的教室，兩人隔了一個樓層，在走動的時間需要默契配合。其他時間，兩人都能直線望到彼此，距離也一直保持在五十米內(nèi)。
周五下午考完試后，整個教學(xué)樓短暫的沸騰起來。
在收拾課室的期間，學(xué)生在走廊和教室之間忙碌得像螞蟻，丁儀站到走廊上，單手撐在欄桿上，一直望著十八班的方向。
他看到墨欣桐在人群中，安靜地搬動自己的書本。
穿著長袖長褲的墨欣桐彎腰，雙手抱起屬于她的書本，起身時，看到了他。丁儀肯定她看到他了。但她只是淡淡的望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進入教室。
丁儀覺得很失落，他以為她望見自己，最起碼會有一個微妙表情的變化，但她平靜的臉一成不變，就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一樣。
但他是有生命的，而且他的腦子里，一半的思緒都在她身上。
下午放學(xué)，跑操因為考試的緣故取消了。接下來的周末安排為周六全天自習(xí)，學(xué)生作考試試卷分析，周日上午繼續(xù)自習(xí)，下午放假，傍晚六點前回班。
丁儀回到課室，拿上書包。他的書包只放了幾本書，重量很輕。等待墨欣桐的時間里，梁珊忽然走了過來。
“丁儀。你有空嗎？”
梁珊對他笑笑。
這個同班女孩今天把頭發(fā)放了下來，遮住臉頰兩側(cè)略高的顴骨后，整張臉好看許多。
梁珊看他的表情很溫順，但丁儀不可避免地回憶起那場考試的場景，她板著一張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的惡毒的臉，用最惡毒的詞罵墨欣桐。
但對梁珊而言，這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換做是他，有人撬走了他的女友，他肯定也會毫不留情地罵他祖宗十八代。
正因為如此，丁儀知道梁珊罵墨欣桐的邏輯關(guān)系是合理的，他變得更加痛苦。
因為那樣，墨欣桐就不是受害方，而是一個罪有應(yīng)得的人。
她被罵，被鄙視是報應(yīng)，而不是被害。
他如果對這件事漠不關(guān)己，沒有人會責(zé)怪他。如果他像其他人一樣用鄙夷的眼光看她，可以被理解。他如果跟梁珊一樣罵她，屬于多管閑事的情有可原。
但他如果和她站在一起，那就是愚蠢的罪不可赦。
因為就連她，也曾在夜晚迷糊地向他承認了這件事情。
丁儀內(nèi)心隱隱作痛，烏云密布，下起了碎石小雨。
“有空……”
他見到梁珊一副開心的表情，知道她是奔著自己來的，聲音有些虛弱地回答。
“太好了。”
梁珊笑著在丁儀桌子對面找到一個椅子坐下，隨即攤開手上的試卷。
“這次考試我覺得好難哦。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
丁儀的心很暗，沒有被梁珊的笑容情緒力量感染，反而更低落了，順驢下坡地說。
“真是的。我數(shù)學(xué)卷子太多不會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最后那兩道題目？”
梁珊搖搖頭表示苦惱，然后眼睛直直望向丁儀。
丁儀目光從梁珊的肩膀上穿過，看到教室門口站著的墨欣桐。她無聲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像一個幽靈，走到門側(cè)邊的墻壁前，轉(zhuǎn)過身，背靠住墻壁，整個過程一聲不吭。
丁儀愕住。
走廊上，墨欣桐的眼睛望著外邊的教學(xué)樓，天際是一片深沉紫藍色的晚霞，太陽還沒完全下山，留著最后一點點橘紅在教學(xué)樓的天臺上，整棟樓陷入光與影交織的迷濛中，整個世界就像她心境的外瀉。
“抱歉。我想，我得先走了?！?p> 丁儀看著墨欣桐的影子從門口消失，沒有理會興致勃勃的梁珊，拿起書包，連忙走出教室。
望到就靠在門邊墻壁前的墨欣桐，他停下腳步，心情更加復(fù)雜了。
“可以走了嗎？”
墨欣桐問他。
丁儀點點頭。
墨欣桐邁開步伐，走在前面。他在后面，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學(xué)校。
學(xué)校外，不再是清一色的都是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有父母帶著孩子散步，有老人在江邊耍太極，有小車匆匆地駛過。
墨欣桐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丁儀猶豫著，從后面走到她身邊。
“怎么了嘛？”
“我想看江。”
墨欣桐側(cè)過臉，眸子望向隔了一條馬路的江水。
丁儀和她一起走過馬路，沿著江邊慢慢走。江的岸堤很高，鋪著落滿樹葉的花磚，硬青色的實心石雕護欄冰涼冰涼的。
丁儀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條江，江水意外的清澈，在傍晚時分，江中心折射著最后的日光，粼粼發(fā)光，江邊表面能看見水流的流動，再深一點水的顏色就變成墨一樣暗，有輪船破江而行，在江面上劃出錐子形狀的漣漪。
墨欣桐走到一半，在一張石凳上坐下。丁儀也坐在她身邊。
墨欣桐眼睛定定地望著江面，以及江的對岸，那是一大片高偉的城市建筑群。
“墨欣桐?！倍x出聲。
“怎么了嗎？”墨欣桐扭頭望向丁儀。
“剛才的事。其實梁珊只是來找我問問題而已?！?p> “我知道?！?p> 墨欣桐點點頭，嘴角輕笑。
兩人看著江面中心的魚鱗般的光慢慢消失，再次站起身，沿一個方向繼續(xù)走下來。
四周的環(huán)境慢慢變得陌生，在江邊散步的人也逐漸消失，最后只剩下馬路對面還有兩三個老人蹣跚而走。
“該回去了。我們走了半小時了。”
丁儀走到墨欣桐身后一米的距離，對她輕喊道。
“我還想走走…”
“這樣的話，就趕不上晚修了?！?p> 墨欣桐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子。
丁儀看到兩行清淚正在從她臉頰落下。
她開始往回走。
“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