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術法小有所成,楚乘龍有點膨脹,想著老兵肖洛炎女兒失蹤的案子,老擱著也不是個事兒,該去蕭府鬧他一鬧了。當然,他也不真?zhèn)€那么膨脹,細細想了一想,隨后將張、柳二人都叫了出來,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且說張一衫、柳壯二人那日在他走后,百思不得其解老大為何忽然生氣走人,談論后得出正確結論,楚乘龍應該是不滿他們陪著去大鬧蕭府。問題是,就算知道原因,他倆也還是不敢啊。
那可是蕭府?;屎蟮谋炯?!紈绔胡鬧,也得看人胡鬧。
所以,二人合計,等老大消氣了再去找他,沒想到茍了兩天,還是沒茍住,這回楚乘龍直接找上門來了。
兩人聽完楚乘龍的計劃,愁眉苦臉,百般推脫,楚乘龍怒了,咬牙道:“不去是吧?你們怕皇后,難道就不怕我紈绔侯發(fā)火?”
得,合上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兩人只好委屈的同意,楚乘龍打一桿子給倆蜜棗,又拍著胸脯說道:“放心吧,絕對不會連累到你們本家!就算出了事,我……我爹會幫你們擔著!”
如此,張柳二人在他教唆下,隨即喬裝打扮一番,遮掩了面容,換了一身平民衣服,把自己弄的臟兮兮的,瘋瘋癲癲的朝著蕭家大院跑去。
到了蕭府所在街道,楚乘龍找了間茶館喝茶,遠遠的看到,一隊人馬自東面而來,也是向著蕭家走去,車駕人馬甚多,華幔低垂,行走的很是緩慢,倘若京城外之人見到了這種場景,都會以為是天子車駕出行。
未及細細觀看,碗中熱酒已喝盡了,便沒有細想,想來反正自己是去鬧事的,和有沒有這個車駕沒什么關系,最多也就是多了一個見證者嘛。
然而后來的事看來,并不是這么一回事,這個人,也沒有老老實實的做一個見證者。
但見這蕭王府,實在是氣派,比之天圣壇行宮也不遑多讓,層樓疊榭,碧瓦朱甍,在這寸土寸金的帝都盛京,占地足有數十里,那朱色的大紅木門頂上,懸掛著一塊黑色金絲楠木匾額,飛鳳般鐫刻著二字:蕭府。
鐵鉤銀畫,氣派非凡。
傳說蕭家歷代家主都有“財神”的稱號,世傳有一枚財神戒指,可隨意調動天下一半的財富。
柳壯臟兮兮的來到了蕭家門前,隨手撿起了一個木棍,一邊敲門,一面大喊:“來人吶,來人吶,快來看看啊,還有沒有王法啦。”
隨后號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想:“大哥真狗,他自己躲那么遠……”
看門的護衛(wèi)打開門,看到坐在地上大哭的胖子,高聲吼道:“滾滾滾,有冤屈你去衙門報案,你來這做什么?”說罷,用腳踢了踢他,示意讓他趕緊走,院子里,也隱隱傳出狗叫聲,聽上去不止一條,很是嚇人。
要是放了一般人,就算是有冤屈,見到這種架勢,估計也被嚇跑了,然而柳壯就是被逼著來鬧事的,巴不得讓他把狗放出來,把事情搞大,自己好有機會,做些事情。
“打人啦……殺人啦……”柳壯很盡責,突然高聲呼喊,在看門護衛(wèi)踢完他之后,這一喊,把旁邊路過的路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圍在蕭家府門門口,一看究竟。
“啊……疼啊……”柳壯繼續(xù)賣力的演出,如他所料,觀眾的數量也增多了不少。這回見事情真鬧大了,他心虛朝街對面茶館二樓看了一眼,楚乘龍坐在那里,眼神示意他繼續(xù)。
“我哪里打你,又哪里殺你?”看門護衛(wèi)向著柳壯走來,滿臉委屈,想讓他起來,把話好好講清楚。
“你別過來……啊呀呀呀……天理何在?還有王法嗎?小民一個農夫,妻子被你們抓了,小女也被綁了,現在,你們還要打死我……”柳壯悲痛欲絕,躺在地上打滾。
“你血口噴人,哪有的事,一個瘋子,來人吶,把他給我扔出去,別讓他出現在門口了?!笨撮T護衛(wèi)一臉氣憤,命令眾人,手提木棒,朝著他走來。
“屈打成招啊……你們這樣做,天理難容啊,不是人啊……”柳壯奮力叫喊,想著這蕭家人還真是沉得住氣,這般胡鬧,都沒有大人物出來管一管?
這時,第二個“叫花子”粉墨登場了,張一衫撲入了場中,呼天搶地:“我和這位老兄一樣啊,前幾天親眼看著自己發(fā)妻,被這蕭府的人拖了進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老天呀啊,你開開眼吧,我南唐還有沒有點法度!”
遠處的楚乘龍暗自點頭,心說嗯,論演技,張一衫比柳壯稍微強點。
“上上上,給我上,怕個什么?!弊o衛(wèi)頭子越聽越憤怒,朝一個猶豫不前的護衛(wèi)屁股蛋子來了一腳:“慫包,白日里的飯白吃啦,上去。”
“怎么回事?”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聲音悠悠的問道。
楚乘龍正心想:“這蕭家大門在這邊,聲音怎么是從人群外邊傳過來的?難道是蕭家哪個管事的出去買早點回來啦?”
正想著,只見人群紛紛四散,在中間處讓出了一條通道,向著通道那頭看,正是那架豪華配置的馬車。
馬車已然停穩(wěn),由馬夫取下腳凳,放在地上,車上之人,卻偏偏不踩,而是踩在了車夫彎曲的背上,車夫身體一震,扶緊馬車,任憑那人踩在上面。
這人是個如玉般的公子,十分眼熟,楚乘龍心中一動,竟是那日在留仙樓遇到過的梅長天。不禁有些郁悶,今天是鬧蕭府的,這梅長天來這橫插一杠子干什么玩意兒???
“擺他媽什么譜啊,小心摔死你?!币槐娙藢⒛抗饩奂趶鸟R車下來這個人的身上,楚乘龍也不例外。
那人由遠及近穿過人群,跨過了柳壯和張一衫的身體,無禮至極,徑直走到了那護衛(wèi)頭子面前。
護衛(wèi)見狀,一行人匆匆行禮,雖然未叫什么,可以看出是極為恭敬的。
“何人在此處鬧事?活膩了也不是這種死法?!蹦枪永渎晢柕?。
“梅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護衛(wèi)頭子先是應了一聲,有了主心骨,隨后沖周圍人群高聲吼道:“別看了,有什么好看?通通都給我散開!”
眾人見狀,紛紛四散開來,不過還是遠遠的圍著,畢竟京都向來安逸,熱鬧來之不易,且看且珍惜。張柳二人對視一眼,一起低下了頭,怕被這人認出來。
“抬起頭來,怎么?敢當眾鬧事,毀壞人蕭家名聲,現在連抬頭的膽子都沒有啦?”梅長天此時才低下頭,睥睨著張、柳二人冷聲質問。
他身后的護衛(wèi)也仿佛有了倚仗,高聲重復:“說你們倆呢,抬頭!”
“你他娘的方才走路帶風的,揚了我滿臉土,眼睛到現在還睜不開呢,吼什么吼……”柳壯罵罵咧咧,并且站起身來。
張一衫附和道:“就是,老子平生最恨你們這些有錢的紈绔……”
柳壯接口道:“算啦,胳膊擰不過大腿,老兄,咱倆還是走吧,別被人家的鷹犬打斷了腿骨,得不償失……”
張一衫連連點頭:“是極是極,咱哥倆還是報官比較穩(wěn)妥……”
同為盛京紈绔圈,他們和梅長天顯然有過交集,此刻生怕對方認出來,已近心照不宣的打了退堂鼓,二人假裝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就要往人群外面走。
那梅長天忽然笑嘻嘻道:“喂,張公子、柳公子……你哥倆別走啊,演了這么半天,就這么走啦?”
張柳二人身體同時一僵,說不出話來。梅長天好整以暇道:“聽說你二人最近抱上了大腿,嘿!別遮遮掩掩了,就你倆這慫包,也敢來人家蕭府鬧事?說吧,那位大名鼎鼎的楚紈侯呢?”
忽然,一道聲音從他身后傳來:“小爺在這兒呢?!?p> 梅長天好奇的轉過身,就看見一風度翩翩,瀟灑不羈的公子出現在了眼前。同樣都是愛美的公子,梅長天見這人竟然比之自己還要俊上三分,暗暗有些不悅。
張柳二人見老大終于出面了,同時松了口氣,趕緊躲在了他后面。
“久仰久仰,早就聽說我們京都新近上任了個侯爺,干啥啥不行,紈绔第一名,莫非就是閣下?”梅長天掩口低笑道:“您不好好當自己的侯爺,派兩個廢物鬧人家蕭府,想干啥呀?”
楚乘龍掃了一眼場間,見對方如此興師動眾,打扮也很隆重,想必是和蕭府有什么要緊事談,再想到那日留仙樓上,周若心是和他在一塊的,不禁暗自有些嫉妒,當下有聽了對方這番冷嘲熱諷,更是不悅,炁移術暗運,籠在袖中的手指一捏,一道炁移之法蓄勢待發(fā)。
“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褲子掉了?!背她垱]有接對方的話茬,嘴上漫不經心說道。
這盛京素有“帝都十大紈绔”之稱號,據張柳二人坦言,這梅長天便是那排名第一的紈绔頭子,他暗忖我乃是從一品的紈绔侯,不把你收歸麾下,可對得起皇兄贈我的名頭么?。?p> “這人怕不是有?。筷P心別人褲子掉沒掉……”梅長天愣了一愣,心說我褲子怎么可能好好掉呢?隨后向旁邊的護衛(wèi)頭子調侃,遠處吃瓜的群眾看得也是熱鬧十足,津津有味。
“沒鬧,我說你褲子掉了,不信你看?!背她堃贿呎{侃,一面用手指了指,那道風刃便在此時發(fā)了出去。
話音未落,隨著一眾人目光的聚集,只見楚乘龍對面的梅長天,外層的褲子應聲落下,露出了就寢時穿的睡褲。周圍人群轟然大笑,張柳二人見狀,也吹起口哨,大肆嘲諷。
“你……”梅長天平昔對修煉也頗為上心,底子扎實,自己褲帶被人弄斷,竟全然沒有察覺,一時之間氣的青筋暴跳。
恚怒之下,手掌一伸,沖手底下的人喊道:“拿我的劍來,今日我要……”
話未說完,蕭府的大門忽然大開,一名華服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遙遙喊道:“住手!”
梅長天見狀連忙停下,立馬向那人行了一禮:“蕭伯伯……”
那男子面容慈祥,但眉眼之間隱含威嚴,身材修偉,氣度不凡,身邊跟著的仆從無一不是神光內斂,淵渟岳峙。
“長天侄兒,莫要調皮,既然來了還不趕緊進來……”男子笑著寒暄,隨后目光朝楚乘龍看了過來,微微點頭致意:“是開國王府的楚小侯爺么?不知今日到我蕭府門口有何指教?何不進門一敘?”
楚乘龍望著對方心頭一跳,原來這位就是皇后嫂子的那位大哥蕭見商,蕭府當世家主,世襲的“財神爺”!
見對方向自己發(fā)出邀約,楚乘龍心說我正愁沒機會進去看看呢,這下機會可不就來了么?
索性便落落大方也拱手道:“素聞財神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風采非凡,前輩有命,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轉頭沖張柳二人使個眼色,讓他們先走,自己則大步朝蕭府走去。蕭見商也是微微一愣,今天他本是和梅長天論事,早早在府上等候,忽然聽到下人稟告門外起了喧囂,便出來看看,見到楚乘龍,暗忖對方畢竟是開國公之子,于是禮貌性的說了兩句,不曾想對方還真就順勢要進來。
梅長天這時恨聲道:“蕭伯伯,您讓這北方蠻子進去干什么?”
蕭見商微叱道:“長天啊,不得無禮?!?p> 又沖楚乘龍笑著道:“小侯爺,請?!?p> 于是,一行人皆進了蕭府大門。還不等蕭見商做何等安排,楚乘龍進去直接大咧咧問道:“前輩,蕭府富甲天下,我敬仰已久,不知可否安排您這兒的管家?guī)覅⒂^一二?”
蕭見商又是一愣,旋即道:“小侯爺來我蕭府,蓬蓽生輝,既然要參觀,何須管家?guī)??我親自帶你參觀便是?!?p> 一旁的梅長天聽了,忍不住喃喃罵道:“果然是沒見識的土包子,無禮傲慢,沒有教養(yǎng)……”
楚乘龍含笑瞟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蕭見商說道:“長天啊,少說兩句。你先去大廳稍事等待,待我招呼完小侯爺,再去和你說事。”
梅長天依言而去,走時再次瞪了楚乘龍一眼。
楚乘龍心頭也忍不住納罕,明明和這位梅長天梅大公子是第一次正式見面,緣何對自己抱有這么大敵意?
他不知道,這位梅長天有個死黨小弟,正是那位城南守將李猛的獨子,李云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