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我心中很是無奈。
目前我們的訴求先不說有沒有十足把握能判“陳曉靜是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行兇的”,還有另一個問題擺在眼前,那就是即便最后的判決對我們有利,對她的死刑也需要在陳曉靜治好目前的精神疾病之后才能執(zhí)行。
因此陳曉靜最后是不是能給我堂姐償命,不好說。
總之,事情得一樣一樣來。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終于來到了“關押”這個女惡魔的精神病院。
這里并不像通常的恐怖電影中所描述得那般陰森可怖。在這陽光明媚的日子里,醫(yī)院反倒呈現(xiàn)出了一派祥和的安逸感。
我從遠處望向病房的大樓,不自覺地數(shù)起了樓層,一層兩層三層……聳立在我眼前的建筑,此時卻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我知道那高塔之中存在著一個兇殘而變態(tài)的魔鬼。
我開始在腦海中無數(shù)次地想象起了這惡魔的嘴臉,我試圖用我有限的想象力來勾勒出這惡魔充滿血腥的臉孔和殘害生靈后那得意地奸笑,這樣好讓我抹去心中哪怕一絲絲對她有過的諒解與寬恕。
這里雖然時不時可以見到一些行為怪誕的患者,不過大多數(shù)的病患看上去其實與常人無異,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護理人員正在帶著三三兩兩的人做著集體活動,比如打掃衛(wèi)生、唱歌、做一些手工工藝品等康復活動……
頗為諷刺的是,此刻我心中反倒極其希望醫(yī)生的妙手回春,能夠立即!馬上!迅速地治好將要見面的那個女人!
我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急切心情。
醫(yī)生指了指活動區(qū)的一處。
站在大概三、五米遠的距離,隔著中間熙熙攘攘的人們,我看到了一個身形嬌小的女人正在跳舞。
“目前她……情況很混亂……”醫(yī)生大體上介紹了關于陳曉靜的病情。
從醫(yī)生的解釋中得知,她現(xiàn)在正處于一種奇怪的意識狀態(tài)中,本我的“陳曉靜”好像不再是原本的“陳曉靜”了,好似體內(nèi)住著另一個人;但又不同于所謂的人格分裂,更像是一種記憶的覆蓋或者說“篡改”——她的大腦中如同穿插和刻印了一些原本不屬于她的記憶。
而這種記憶是因為精神分裂導致的幻覺?還是其他的呢?目前來看尚不能確定。
分管看護陳曉靜的護工提到,她在被關進來的前幾天,總是歇斯底里地、毫無邏輯性地切換兩個詞語“救我”、“小心”,判斷下來,這應該是陳曉靜“本我”的想法。
而后的幾天,她就開始不斷地跳舞,嘴里嘀咕著“如意……如意……”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由于陳曉靜的案子很轟動,醫(yī)院方面自然也是知道來龍去脈的,醫(yī)院里多數(shù)人認為,從字面上解釋,陳曉靜跳著舞、嘴里嘀咕著“如意”二字,大體是殺害呂蕓后,心滿意足,頗為稱心如意吧……
總之,無論如何,醫(yī)生也好、護工們也好,對“陳曉靜病得不輕”的判斷自然是相當肯定的。
我問了醫(yī)生關于“是否能醫(yī)治好她”的問題時,醫(yī)生并沒有給我正面的回復,只說是盡力而為。
陳曉靜住院期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過激舉動,我打算近距離去觀察她。當然,我答應了醫(yī)生絕對不會去刺激她,甚至也違心地保證不會與她進行哪怕一字半句的交談。
在得到醫(yī)生勉強的應允后,我在護工的帶領下挪著步,緩緩地走向她……
即使在我與她之間這并不長的距離中,每一步我都感覺像是踏在了泥潭中舉步維艱,莫非我是怕了?我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居然開始害怕起這個我恨不得手刃萬次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是,她還在跳舞,雖然背對著我,但我卻感覺這舞蹈盡然極為優(yōu)美,我像是看見了一位舞者身穿斜襟鑲邊長裙,右臂上舉,長袖高揚過頭,又順左肩垂拂而下;左手扶腰,長袖順裙邊卷曲向上;纖細腰肢向右扭曲,側(cè)體折腰90度……舞姿似弱柳臨風,搖曳不定,曼妙輕盈,嫵媚動人。
我的腦海中開始閃回了一些久遠的記憶,好像這舞蹈曾幾何時我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
站定在她身后,我居然有點亂了方寸,緊張的觸感開始彌漫在我的全身,我只感覺周圍似乎暗了下來,此刻的病房開始轉(zhuǎn)換成了另一個陌生的空間,陰冷、潮濕、深邃。
我警惕的、略微地俯下身子開始觀察起了她……
忽然,陳曉靜停下了舞蹈,她開始顫抖著身體,不停地打顫!雖然她沒有轉(zhuǎn)過身來,但她那極度不安又帶著強烈期待的情緒瞬間傳遞到我軀體的周圍!
猛然間,我的左腕被狠狠地抓??!此刻,我的雙眼前緊緊地貼著另外一雙眼睛!這眼睛瞪大了黑眸,用充滿著交織錯亂的血絲、用這充滿咒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一股強烈的惡寒從我頭頂傾瀉而下!
我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我的思緒開始恍惚起來,只見護工們奮力將她拉開,并迅速轉(zhuǎn)移出了病房!
“來!了!來!了!來!了!”
整棟病房回蕩著陳曉靜如同野獸般的嘶吼,在她夾雜著惡意般的尖利的笑聲中,我當場嘔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