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環(huán)境幽雅的餐廳內(nèi)。陸少愁和女友正在進餐。
旁邊桌一對男女用餐完畢，站起身來去結(jié)賬。那女子穿了一件大開領的絲制T恤，離席的時候，衣服歪滑，不慎露出半個小白肩膀，被陸少愁他們看在眼里。
女友故作驚訝，似笑非笑：“哦，香肩！”
陸少愁的眼光追隨而去，口中道：“還露在外頭呢?！?p> “那你幫人家拉好。”女友沖陸少愁眨眨眼。
陸少愁嘿嘿一樂：“我倒是想幫她，我怕人扇我?！?p> 女友眼睛一瞇：“你就不怕我扇你？”
陸少愁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女友也嫣然笑之。
樂畢，女友道：“北美那邊一個醫(yī)療機關邀請我，讓我到那邊去工作。”
陸少愁一怔：“那你這邊怎么辦？”
“辭職。我想有新的發(fā)展?！?p> “你學中醫(yī)的跑國外干嘛？”陸少愁的臉色有些不快。
“國內(nèi)這么多學中醫(yī)的也顯不出我來，而且現(xiàn)在中醫(yī)好多也借鑒西醫(yī)，我想去外面見識一下，學習點東西，中醫(yī)西醫(yī)，說白了不都是治病的么，救人不分中西。”女友很坦然。
“這么說你打算長住那邊了？陸少愁支吾著小聲問道：“那……我呢？”
“等我拿到了綠卡，你就過來找我。”女友溫柔地望著他。
陸少愁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吞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主張出國，而且我也不想離開這里……”
“我已經(jīng)決定了，正準備開始辦手續(xù)，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女友從表情到話語，都含情脈脈。
小區(qū)門口。今晚的月光如水銀般流瀉下來。撫順女孩子的長發(fā)。
陸少愁沉默著，面對著自己的女朋友，目光深情。
起風了。
女友拉起陸少愁敞開的休閑襯衫，替他系上幾粒扣子：“回家吧?！毕低暧肿秸陆?。
陸少愁點點頭，后退了一步，揮手，柔聲道：“你先進去吧?！?p> 女友梨渦淺現(xiàn)：“好?！币矒]了揮手，后退兩步，轉(zhuǎn)身走了。
陸少愁望著她的背影，然后低下頭，雙手插兜，再把頭抬起，又看了一眼正隱入樓群的身影。一轉(zhuǎn)腳后跟，拔出雙手，大步且快地走了。
同一時間。月光的流瀉被一片飄來的云彩截斷了。
老鄭和二土匪喝得醉醺醺地，走出飯館，互相打了個招呼，分兩個方向走了。
二土匪走到一個胡同口，突然生出一股尿意，伸頭往里面探了一眼，用手松了下皮帶，便朝胡同里走去。
胡同內(nèi)能見度很低，二土匪很快沒入陰影中。沒有一泡尿的功夫，黑暗傳來一聲悶喊，像是“啊”的一聲。
云彩飄走了。
從胡同口里鉆出兩個人，其中一人手里捏了個信封，借著月色可以看出，看上去像是為錢急紅了眼的老唐和瘦臉，二人瞪著眼睛，喘著粗氣，拐過街角跑了。
次日晌午，海波胡同附近的街上。行人稀少。
六個男人表情惡狠狠地，沿著馬路踅摸，其中有幾位，正是那天在趙大爺門口鬧事的家伙。
路邊有個賣烤串的小店，把攤子擺在了外頭，兩個小痞子正蹲在那里吃著。
六個人中有三個圍了上來，一人抬起腿，一腳將一個蹲著的小痞子踹翻在地：“不想死就趕緊說，一把火他媽躲哪去了？”
沒挨踹的小痞子一手捂著腦袋，慢慢揚起臉：“他……”說著用釬子往旁邊一指。三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頭看。
釬子突然改了方向，戳在了其中一人的腿上?！鞍眩 北淮恋娜艘粋€踉蹌。
倒在地上的那個小痞子也突然出腳一掃，站著的人中有一個被掃了個跟頭。
兩個小痞子連爬帶跑，迅速脫離了包圍圈，沿街狂奔。六個人急追不舍。
從街邊的廁所中走出兩個叼著煙的男青年。見此狀，各自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朝追人的那方丟去。
追人的沒注意，差點被砸倒，停住了腳步，齊齊朝叼煙的沖過來。其中兩個還從腰里抽出報紙卷。
叼煙把煙吐掉，又從地上各抄起一塊磚頭，候著他們過來。
被追的其中一個痞子中邊跑邊回頭，看見這情景，發(fā)一聲喊，叫住同伴。兩人一個從地上撿了根帶釘子的棍子，一個拾起一截子黑皮粗線纜，又殺了回來，掄家伙便打。
幾個人混戰(zhàn)在一起。這時從馬路對面又跑過來一個敞胸露懷的漢子，手里拎著一個板凳，和剛把報紙卷打開的家伙拼上了兵刃。
這條街拐過去，是條不大的胡同街。兩旁多是些小店。在一間雜貨鋪前的收費電話旁，有個光頭正坐在馬扎上，右手捏著個小泥壺，對嘴喝著。左手攥了兩個鐵球。
看他的年紀，約莫三十多歲，氣色很好，陽光照在臉上，滿面紅光。衣服是絲綢的中式衫，上面兩個褡褳扣沒系，露出一胸膛的白肉，但很瓷實，腳下是雙锃亮的皮鞋。手腕上套了串珠子，一副和善相，只是眉眼里帶著些吊兒郎當?shù)膭蓬^兒。
從巷口跑進一人，奔到他的面前，蹲下來急速小聲說道：“大哥，二土匪的兄弟正找你呢，和咱們的人打起來了！”
光頭眨眨眼，聽到這話并不慌張：“因為什么??？”
“二土匪昨天晚上讓人給搶了，還挨了兩下，讓人發(fā)現(xiàn)送醫(yī)院了，他們說咱們干的?！?p> 光頭得意地笑了：“活該！”樂完接著說：“我這還有點事，你去叫人去，先滅了他們再跟他們講理。”
“誒！”報信的人跳起，接著往街里跑去。
“一把火”站起身，鉆進了屋里。
趙韓正搭著書包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馬路對面正有十來個人打成一團，附近有好些個看熱鬧的。
趙韓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將書包繞過頭，斜挎到另一肩膀上，摘下眼鏡塞進兜里，沖了過去。
他沖到近前，一腳蹬在一個去過他家鬧事的人胯上；這廝受了一腳，橫著飛出去兩米多遠，摔在地上。
一人握著板磚輪了過來，趙韓閃身避過，腳錯步，身轉(zhuǎn)圈，兩臂舒展，一掌擊在那人的右肩后部。人被打得撲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警察來啦！”
眾人忽地散開，四下觀瞧，只見幾名警察騎著自行車飛馳過來，當前一人正是伍偉。
打架的人把手中兵器一扔，朝各個方向跑去。
“站??！全都給我蹲下！”警察們說話已到，扔下自行車，抽出警棍和銬子，扇面形地包抄過來。
有些人聽話地蹲了下來，雙手抱頭，有些索性跑得更快，警察在后面攆。
趙韓看見伍偉，拿書包一擋臉，急奔向馬路對面。
一輛吉普車正好駛過，剛躲開一個亂跑的人，卻和正只顧遮掩著跑的趙韓遭遇上了。
吉普車緊急剎車，一聲刺耳的輪胎磨地聲之后，趙韓躺在了地上。
他雙眼迷離，抬頭望天，口鼻淌血，胸膛起伏。耳中傳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音。模糊中他看到了伍偉急切的面龐正注視著他，又聽見伍偉那聲嘶力竭的喊叫：“快叫救護車，趕緊打電話！……”聲音仿佛傳自遠方。
“一把火”慢吞吞地出現(xiàn)在街口，身旁還挎著一個女子，正是趙韓總想討好的那個喬麗。兩個人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大的胖子，面無表情，目光警惕。
三人慢慢地踱著，喬麗看見車禍現(xiàn)場圍觀的人群，伸長了脖子，遠遠地眺望了兩下。
救護車呼嘯而去，警車嗚鳴而來。
“一把火”表情輕松，連看也不看，招招手，攔下輛出租車。三人坐進車，揚長而去。
此刻，陸少愁正呆坐在太廟大殿的背后。此間空無他人，陸少愁抬頭看看對面的高檐，幾只鳥兒鉆出飛進，嘰嘰喳喳。
中午時分。焦三爺?shù)脑鹤印?p> 趙大爺背著雙手，一身藏藍布褂，立在地上那個碩大的太極陰陽魚上，雙腳并攏，站在陰魚的魚眼位置。低頭看地，一動不動。
太陽直射下來，連個影子也無。
屋里的唱機上傳出老舊的歌謠，聲音打著顫，在院子里繚繞：“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一十三層……”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