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隨和的皇帝陛下

　　另一邊，長孫無垢的心情也忐忑無比。

　　原本以為入了宮就要與家人暫時分別了，十年八年不相見也只是正常。

　　畢竟尋常妃子可沒有召見自己家人的權(quán)利。

　　只是沒想到，這才短短十幾天時間，就得了一次見親人的機(jī)會。

　　這機(jī)會越近，長孫無垢就越是忐忑。

　　既有如身在夢中，害怕夢境隨時破滅的忐忑，又有即將見到家人的情怯之忐忑。

　　踏踏踏~

　　堂外一陣腳步傳來，越來越近，長孫無垢下意識捏緊了衣裙，一雙美眸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殿外方向。

　　溫和的陽光中，老太監(jiān)魏忠賢領(lǐng)著三個人緩緩來到了這政事堂中。

　　長孫無垢原本還非常忐忑，可看到家人的那一刻，卻再也忍不住了，兩行思念的眼淚從眉角留下來。

　　可又怕在家人面前失了分寸，又手忙腳亂地拿著帕子擦起眼淚來。

　　“陛下，高郎中到了?！崩咸O(jiān)稟報道。

　　下面的高士廉等人還沒來得及抬頭向上看皇帝陛下，便紛紛垂首行禮：“臣高士廉/長孫無忌/民婦高氏參見陛下?！?p>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p>　　李乾也打量著下方幾人，讓他們起身。

　　果然還是有區(qū)別的，前世大多只有丈母娘考驗(yàn)女婿的份兒，哪有向自己女婿行禮的？

　　他一邊打量，一邊輕輕拍了拍身側(cè)長孫無垢的胳膊，示意她別在上面杵著了，趕緊下去見見家人。

　　長孫無垢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動的心情，口中喊著舅舅、娘和哥哥，便快步向下走了過去。

　　下面三人也愕然抬起頭。

　　他們只以為陛下要見自己等人一面，卻沒想到，長孫無垢也在這里！

　　高氏最先鼻子一酸，掩著嘴流下淚兩行淚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闊別多日的女兒。

　　長孫無忌震驚過后，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原以為一次分別就是十年八年，想不到今日竟然又能得見。

　　這其中的歡喜與慶幸，不足為外人知曉。

　　高士廉卻囁嚅著嘴唇，有心想提醒一下外甥和妹妹，現(xiàn)在的觀音婢可是宮里的娘娘了，也是有四品了，比他這個五品郎中還要高級。

　　所以，相處時也不能再像從前家里那樣了，是需要拜見的。

　　幸虧李乾一直在打量著他們幾人，望見高士廉這副酸臭樣，大概也猜到他憋的不是什么好屁，當(dāng)即輕咳了兩聲，提醒道：“你們都是一家人，在這里無需在意什么禮節(jié)?！?p>　　這句話像是方才那句不必多禮的補(bǔ)充，所以幾人也沒覺出什么，唯有高士廉神色一僵，忍不住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向上望了一眼。

　　“娘！”

　　長孫無垢如乳燕投懷般撲到自己娘親的懷里，忍不住埋首啜泣起來。高氏摟著女兒，想強(qiáng)忍住情緒，但也是一個勁兒地擦眼淚。

　　長孫無忌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政事堂中，陽光正好，微風(fēng)自窗外流進(jìn)來，輕輕拂動堂內(nèi)的紗帳。

　　宦官宮女們早就退到了外面，唯有一身紅衣的老太監(jiān)侍立在李乾身旁。

　　看著這親人重逢的場面，他好似也想到了什么，偷偷在一旁抹了抹眼角。

　　別人沒看見，但李乾卻注意到了這個細(xì)節(jié)。

　　不過他也并未當(dāng)場點(diǎn)明，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和老太監(jiān)，而是眼前這一家人。

　　親人重逢的場面實(shí)在很感人。

　　感慨的同時，李乾也在心中松了口氣，畢竟自己剛剛阻止了一場“閏土式”的倫理悲劇。

　　要是真讓高士廉說出那種話來，這好好的重逢恐怕真的要好事變壞事了。

　　剛分別這么短時間的家人竟就有了這么一層深深的隔閡，長孫無垢回去后指不定要怎么傷心了。

　　下面高氏和長孫無垢母女兩人的啜泣聲不停，高士廉有心想說些什么，但又礙于李乾當(dāng)面，不好開口，只得小聲對自家妹妹道：“不要再哭了，觀音婢在宮里過的比家里還好。讓你們這一哭，反倒顯得像在陛下這里受了什么委屈……”

　　高氏和長孫無垢這才稍稍止住啜泣聲。

　　其實(shí)哪有什么悲傷委屈，高氏方才一眼就打量到女兒不僅沒清減，臉蛋反倒圓潤了幾分，更顯容光煥發(fā)了，便知道她在宮里過的很好。

　　剛才這么哭，一是被長孫無垢帶的，二是多日積攢的思念之情需要一個發(fā)泄而已。

　　李乾也輕聲笑了笑：“母女多日未見，定有許多悄悄話要說，朕就不多留你們了。大伴，你讓人帶她們?nèi)テ盥f吧?！?p>　　“是，陛下?！崩咸O(jiān)應(yīng)下，長孫無垢和高氏謝了恩后，便跟著宮女去了偏殿。

　　直到這時，高士廉又深深俯下身去行了一禮。

　　“陛下仁心，臣感激涕零，無以言表?！?p>　　李乾哈哈笑了兩聲：“無需多禮，朕本想下去親自扶高卿家起來，只是近日練武過猛，行走有些不便?！?p>　　接著他又對一側(cè)的魏忠賢道：“給高卿家和長孫卿家賜座、看茶吧。”

　　“是，陛下?！崩咸O(jiān)就像個應(yīng)聲蟲。

　　高士廉坐到宦官搬來的椅子上，一臉受寵若驚：“陛下行動不便，還能于萬忙之中接見臣，臣不勝惶恐?！?p>　　“只是，陛下的龍體最重要，還望陛下好好休養(yǎng)，只有陛下龍體康健，臣等心中才能安心?！?p>　　長孫無忌也跟著坐下，目光卻始終離不開上面的李乾。

　　自進(jìn)了這政事堂，他除了看自己妹妹，看得最多的就是坐在上面的李乾了。

　　初見時還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這個身著明黃色輕便龍袍、白白凈凈，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的男子就是自己的妹婿，從前的紈绔太子，現(xiàn)在的大乾皇帝陛下……

　　隨著李乾說的一句句話，他才對李乾認(rèn)識的更全面。

　　堂堂皇帝陛下，竟然也知道母女的悄悄話，竟然也在乎這個？

　　他練武竟然受傷了？還對下面的臣子解釋……

　　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形象，漸漸從長孫無忌心中完善起來，取代了從前那個片面的形象。

　　莫名的，長孫無忌便覺得眼前的皇帝陛下是個很隨和的人，和自己聽過的那個紈绔太子的形象大相徑庭……

　　面對比較隨和的皇帝，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但他畢竟不像高士廉這種老油條會來事兒，說起話來也沒有一套套的，只能又悻悻閉上了嘴。

　　殊不知，他在注意李乾，李乾也在暗中注意他。

　　見這小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便知還沒到火候，于是便笑著和高士廉道：“朕無事，倒是高卿家這次入宮，想必是有事要對朕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