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上只有媽媽好
這個兒子自幼溫文儒雅，薛懷義卻是孔武有力。
完好無損的是李賢，斷腿的卻是薛懷義。
這心理上的巨大反差，讓圣人有些轉(zhuǎn)不過圈來。
看著鼾聲如雷的李賢，圣人的心里變得有些復(fù)雜。
拋開其它不談，這個二兒子在圣人的四個親生兒子中，各方面都是最優(yōu)秀的。
圣人很清楚，如果她沒有稱帝的野心，會很高興地將大唐的江山交到李賢的手里，坐享母慈子孝。
可惜，她有這個野心。
那么這個最出色的兒子，就是她登基路上的一個巨大障礙，必須除掉。
唉，你要是讓丘神績殺了，那該多好啊。
現(xiàn)在跑到我的面前，讓我究竟是殺你，還是不殺？
殺吧，你成功地讓我對你產(chǎn)生一絲不舍。
不殺，你又會是我的眼中釘攔路虎。
就在圣人在內(nèi)心糾結(jié)殺不殺的時候，李賢做夢，說夢話了。
在夢中，李小賢見到了媽媽。
“媽，真的是您嗎？兒子想死您了！”
李小賢撲到了媽媽的懷里，喜極而泣。
他在年少的時候，就失去了最疼愛他的媽媽，之后的人生，無時不刻都想念媽媽。
在夢中，感受著媽媽溫暖的懷抱，李小賢哭得傷心：“媽，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媽，真的是您嗎？兒子想死您了！”
李賢突如其來的這句夢話，將沉思中的圣人嚇了一跳，接著她怒道：“別跟朕來這一套，滾起來?！?p> 呵呵，想演戲打親情牌，這套把戲老娘早就玩膩了。
圣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此。
沒辦法，將心比心，以己度人。
對圣人的喝罵，李賢沒有反應(yīng)。
上官婉兒及時說道：“圣人，李明允在流淚?！?p> 這點(diǎn)，圣人也看出來了，只是她已經(jīng)先入為主，這是李賢在演戲，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果然不愧是老娘生的種，演戲都這么逼真。
呵呵，要是別人，就要被你給騙過了。
圣人本想一腳踢出中斷李賢的演戲，抬起腳轉(zhuǎn)念一想，閑著也是閑著，老娘就陪你玩一玩。
夢中，李小賢躺在媽媽的懷抱里，享受著來自媽媽的溫柔，下意識地出聲：“世上只有媽媽好……”
?。ㄖ肋@是一個毒點(diǎn)，求跨過?。?p> 李賢的兒歌，擊中了在場的所有人內(nèi)心中的柔軟。
女官、太監(jiān)、宮女，感同身受，懷想著兒時在娘親懷抱時的場景，對比現(xiàn)在，都紅了眼眶。
內(nèi)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德官，想到他幼時被父親從娘親懷里拉走，送進(jìn)宮里挨一刀時的場景，回想母親溫暖的懷抱，偷偷地擦拭了一下濕潤的眼角。
這首從內(nèi)心深處流露出來的真情實(shí)意，更是瞬間擊中上官婉兒的心扉。
幼年時，天降橫禍父祖被殺，母女被送去掖庭做奴仆，在這般艱苦的條件下，上官婉兒的母親沒有自暴自棄，她用更加認(rèn)真的態(tài)度教導(dǎo)幼小的女兒讀書寫字。
這才有了上官婉兒的今天。
圣人的思緒一下也被這首歌謠帶回到了幼年。
母親是父親的續(xù)弦，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和兩個同母姐妹。
父親在世時，還好。
父親去世后，年幼的圣人就受到兩個兄長和堂兄們的排擠刁難，無奈之下，只能跟隨母親回到長安。
那段艱苦的歲月，是母親給了她溫暖。
如今，母親已經(jīng)過世十幾年了。
圣人也想母親了。
德官暗中輕嘆一口氣，擅自主張地上去在李賢的身上按了幾下，回到圣人的身后，輕聲道：“圣人，李明允的確是在睡夢中。”
“給他披一塊毯子?！?p> 圣人邁步，前往里間寢臥。
“給我吧！”
上官婉兒接過宮女送來的毯子，輕輕地蓋在李賢的身上，看著那流淚的臉，心疼無比：“明允，你的苦，我感同身受，活下去，我不要你死?！?p> 上官婉兒的明眸中，流露出一份情意。
夜，漸漸地深了。
李賢依舊在酣睡，只是不再流淚了。
上官婉兒坐在一邊，為圣人整理著從天下各處送來的奏章，根據(jù)輕重緩急分門別類。
時不時地看了看地上的李賢。
不知怎地，臉上突然露出了一份羞澀。
寢臥里，圣人靠在床上。
很疲憊，可睡不著。
李賢的話，一句句不停地在她的腦海里回響。
也深深地刺激著她。
從來沒有人，這么直白地當(dāng)面說出這些話。
“難道長久的死亡危險(xiǎn)，真能將這孩子給逼得完全變了一個人？”
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為求活命瞬間服軟，睡夢之中淚流滿面，哭喊著媽媽。
這些都不是她印象中的李賢所會做的事。
“這樣的李賢，還殺不殺？”
“不殺，可能真如他所說，能為登基派上大用場?！?p> “殺了，不但能殺雞儆猴，還能將所有威脅，消滅在萌芽之中?！?p> 李賢，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親兒子。
虎毒不食子啊！
武則天伸手放在額頭上，在仔細(xì)地權(quán)衡利弊。
夜，非常的寂靜。
這時，負(fù)責(zé)統(tǒng)領(lǐng)內(nèi)衛(wèi)的德官從外面走來，先是憐憫地看了地上的李賢一眼，接著走到上官婉兒的面前，低語了幾句。
“什么？”
上官婉兒大吃一驚，手一抖，一滴墨從毛筆上滴落，落在了奏折上。
“消息千真萬確。”
得到德官的確定，上官婉兒心中充滿傷感，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李賢，起身走到寢臥門口，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回來。
“德大伴，懇請內(nèi)衛(wèi)出手，護(hù)住李明允的血脈?！?p> “待詔放心，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p> 圣人上了年紀(jì)，睡眠淺還少，加之徐敬業(yè)造反和李賢回神都給她造成的疲倦，使得上官婉兒沒有去驚動她。
五更時分。
圣人很準(zhǔn)時地醒來。
在梳妝打扮的時候，上官婉兒輕聲說道：“啟奏圣人，丘神績殺了李明允的妻妾、長子李光順和次子李守禮，唯有三子李守義和幼女李香君被護(hù)衛(wèi)救出下落不明?！?p> “什么？”
圣人聞言，勃然大怒。
“這是內(nèi)衛(wèi)送來的消息，準(zhǔn)確無誤。”
“丘神績在做什么？”
“丘神績還在巴州?！?p> 圣人狂怒：“丘神績這也是要造朕的反了，傳令千牛衛(wèi)將軍李元芳，即刻去緝拿丘神績，朕要親自審訊，問問這狗賊究竟為何要反朕?！?p> 圣人這是真的怒了，她對丘神績可是給予厚望和十分信任的。
“臣這就去傳旨?！?p> “讓李賢來見朕。”
上官婉兒走出寢臥，示意女官陳湘兒叫醒李賢，梳洗打扮換身衣服去見圣人，她則開始草擬圣旨。
丘神績殺了李賢的妻妾雙子，可也算是救了李賢的命。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這世上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呢？
看著還什么都不知道，在女官的安排下前去洗漱的李賢，上官婉兒暗嘆道：明允，你這么重情重義，希望你能經(jīng)受得住這般巨大的打擊。
李賢一覺好睡，完全不知道睡著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被叫醒后，見圣人要見他，立即抖索精神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
在兩個小宮女的侍候下，李賢泡了個澡。
在兩雙小手的搓洗下，洗去了一層層的污垢。
自然，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生理上的沖動。
這個時候，只能強(qiáng)忍著，老老實(shí)實(shí)地裝個正人君子。
梳洗完畢，換上一身錦衣華服，來到了圣人老娘的寢臥，見她斜靠在軟塌上一只手揉著太陽穴，就直接走過去。
李賢站在圣人的身后，伸手為她按摩起來。
李賢的這般舉動，驚住了邊上的宦官宮女，他們一下子不知所措，不知是阻攔還是不阻攔。
“爾等退下！”
“是！”
宦官宮女們長舒了一口氣，躬身退出寢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