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朕說的話不好使了
武英殿偏殿內(nèi)，一片安靜，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蘇城的身上。
朱祁鈺身體微微前傾，緊盯著蘇城，仿佛蘇城臉上有花兒一樣。
他是最緊張的，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蘇城身上，這些日子與眾朝臣的爭持，靠的就是蘇城給他的希望，一如當日眾多敗兵中戰(zhàn)報中，帶給他希望的那一份份戰(zhàn)勝奏報。
“擊潰沒有問題，擒殺也先可能有些難度?！?p> 蘇城誠實的說著。
幾十次模擬，每一次結(jié)果都不太相同，蘇城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能贏到什么程度。
但肯定能贏就是了。
咱一個開掛的，還打不過幾個土鱉。
朱祁鈺聞言身體向后一靠，后背抵上了座椅，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肩膀上卸下了千斤擔一樣。
舒良見機微微側(cè)了衣袖，和聲說著：
“蘇侯有多大把握？瓦剌人強橫，還有幾十處叛逆為援，并不是之前在內(nèi)三關(guān)時的睜眼瞎一般，此戰(zhàn)可能要更難一些。”
成敬也適時開口：
“蘇侯剛到，可能不太清楚戰(zhàn)局，北地戰(zhàn)事多有反復，受太上皇詔書所命，計有水關(guān)、黃花、東溝十二處關(guān)隘降敵，從敵明軍一萬余人?！?p> 這些事蘇城還真知道，降敵的都督僉事衛(wèi)穎，曾領(lǐng)一萬兵偷襲蘇城后背，真把蘇城全殲了一次。
平原野戰(zhàn)，如果沒有蘇城的料敵先機，明軍步兵車兵無法列陣，根本打不過瓦剌精騎，同樣的，投降的這一萬明軍也根本打不過蘇城改組后有車有騎的團營兵。
蘇城笑了：
“我這人不慣嘴上說，只會打仗，我說能勝就是能勝，能迎回太上皇，自然就能迎回?！?p> 成敬臉色一滯，有些無語的看了蘇城。
舒良卻是走前兩步，轉(zhuǎn)身跪在了朱祁鈺面前，神情懇切：
“左都御史王文大人曾有本參蘇侯，言蘇侯在倒馬關(guān)外埋設(shè)轟天雷時，就是這樣的說辭，我說也先會在這扎營，也先就是會在這扎營?！?p> “當日蘇侯的神情，與今日一樣，倒馬關(guān)能大勝，想來居庸關(guān)一戰(zhàn)蘇侯是有必勝把握的，奴才賀喜陛下，賀喜大明?！?p> 朱祁鈺聞言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驚訝：
“王簡齋還有參奏蘇城的折子？”
這倆人不是應該好到穿一條褲子了，怎么還能起紛爭。
成敬對這份參奏折子倒是有印象，聞言開口說了：
“當日內(nèi)閣是把折子呈了上來，陛下見是參奏蘇侯的，就沒有看?！?p> 說著，就吩咐小太監(jiān)去取折子來。
片刻之后，小太監(jiān)就飛快的捧著折子進了大殿，呈了上去。
朱祁鈺看了一遍，臉上樂開了花：
“舒良你個狗奴才，記性倒是挺好。”
“咦，你胳膊上怎么搞的？誰人能傷的了你？”
朱祁鈺終于注意到舒良胳膊上的血點了。
舒良急忙跪下：
“皇爺贖罪，這是臣迎蘇侯時，蘇侯突然吐血，臣躲避不及，沾染在身上的?！?p> 朱祁鈺唰的一下把目光又盯在蘇城身上了。
蘇城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舒良果然是心思剔透的人物，處處面面都留著小心思，自己在宮門前吐血，不正好印證了當日他去楊村宣旨的回稟的傷情為真，蘇城確實重傷在身。
這過了這么些日子，還在吐血，那當時他宣旨的時候，只能是吐的更多。
順道還能在自己這落下好處，你看你吐血的事兒，我可是稟報給皇上了。
“回陛下，臣只是舊傷復發(fā)，吐了幾口血罷了，吐啊吐啊的，這些天也已經(jīng)習慣了?！?p> 朱祁鈺聞言轉(zhuǎn)向旁邊的成敬：
“成敬，我讓你把夏虛派出去，夏虛是怎么做事的？”
成敬躬身行禮，語氣溫和：
“回陛下，夏太醫(yī)每天都將蘇侯的身體狀況傳回，昨日來報說蘇侯身體不好，但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較之開始已經(jīng)好了很多。”
朱祁鈺瞪圓了眼：
“舒良剛才跟我說，蘇城在午門外吐血了，血都吐到他身上了?！?p> 成敬頓時就紅了臉，跪倒在地：
“內(nèi)臣失察，臣回去必嚴查此事?！?p> 蘇城不得不站出來解釋著說了：
“陛下，我這是內(nèi)傷，夏太醫(yī)已經(jīng)盡力了，還需要靠藥補修復內(nèi)腑，這個過程要漫長一些，不是短短幾個月就能治好的。”
有內(nèi)侍從殿外進來，稟報著：
“陛下，兵部尚書于謙、寧陽侯陳懋、成安侯郭晟、豐城侯李賢求見?！?p> 朱祁鈺擺手示意讓人進來，然后吩咐著成敬說了：
“蘇城是朝廷的定海神針，他的安危關(guān)乎社稷的穩(wěn)定，你把我的話傳給太醫(yī)院的人，誰若是有法子能醫(yī)治好蘇卿，盡管報上來，朕不吝賞賜?！?p> 成敬躬身領(lǐng)命。
于謙大踏步的從外面進來，后面相繼跟著幾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一一向朱祁鈺見禮。
朱祁鈺吩咐眾臣落座，直接就朝著于謙開炮：
“于先生，前些日子朕命你暫領(lǐng)十二團營，現(xiàn)在各團營兵員甲器補充的如何了？”
于謙眼睛微瞇，回想了一下，立即說著：
“四武營兵部甲器補充完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滿編，四勇營與四威營新近折兵，各營損兵較大，營官、將兵損失較大，還未統(tǒng)計齊全，暫時未能補充完備?！?p> 朱祁鈺抬手阻止了于謙報家底，轉(zhuǎn)頭問蘇城說著：
“只有四武營了，兵丁是不是少了點？”
蘇城無所謂的說著：
“四武營是我用順了手的，只要是沒太大變化，還是能打勝仗的。”
蘇城話音未落，幾個五軍都督府的掌事官就黑了臉。
尤其是成安侯郭晟，他雖然是老牌勛貴，但是軍伍資歷不夠，能任中軍都督府的掌事官，也是因為勛貴無人。
這些個日子，他對十二團營的事務插手頗多，好些個營官、隊官、千總都被換上了他的人，尤其是幾個總兵官，更是在幾個勛貴之中來回拉扯。
耀武營的張石頭被尋了由頭換掉，練武營的永康侯也被人頂了，雖然是各方博弈的結(jié)果，但是出面的終究是五軍都督府，是他成安侯。
朱祁鈺雖然不夠聰明，但朝中勛貴與于謙關(guān)于十二團營提督大臣的爭執(zhí)就沒停過，所以一看幾人臉色就知道有問題。
“郭侯，可是出了什么大的岔子？”
成安侯立即起身：
“回陛下，臣惶恐，四武營將官變動頗多，此事因蘇侯身在病中，多未曾通報于蘇侯。”
朱祁鈺勃然大怒，起身來回走了幾圈：
“朕知道這京營是你們勛貴的圈子，胡亂伸手成了習慣，沒想到在這當兒還敢亂伸手?！?p> “郭安，你給我從實說來，現(xiàn)在換了幾個總兵官？”
郭安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耀武營總兵官更易為都督同知石亨，練武營總兵官更易為安遠候柳溥……”
“夠了！”
朱祁鈺一聲怒喝，打斷了郭安，怒視旁邊的于謙：
“于先生，朕說了多少次了，這個石亨不足為用，不足為用，怎么，朕說的話在你兵部不好使了？”
說著，朱祁鈺轉(zhuǎn)向旁邊的寧陽侯陳懋：
“還是說朕說的話，在你五軍都督府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