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注視曹操,劉辯思緒萬千:彼時,曹操還一臉無辜,不明所以,仿佛一口咬定他不會察覺似的。
這令他沒來由地有一絲生氣。
事實上,他大可不必過問,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然而,既為渤海太守,他可不能做出擾民之舉!
莫要忘了,他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治理一座沒有苛捐雜稅的郡縣,讓百姓們遠(yuǎn)離苦不堪言——
哪怕曹操幫他「繳獲」了十萬擔(dān)米糧和其他物資,他也不能忘記本心!
也不拐彎抹角,他徑直地問:“曹主簿,你的任務(wù)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好用要糧食購買農(nóng)具之類,你怎么……?”
一次兩次地,怎地還有十萬擔(dān)米糧?!
雖說米糧多得吃不完,的確是一件好事,可是……
可是,沒用糧食換得農(nóng)具等物,這不是擺明……擺明用甚么法子強搶嘛?
——讓你用糧食購得農(nóng)具等物,你卻強搶……老實交待!你是不是真的強搶了?!
反正我是不信真有豪商,哪怕是義商,會無緣無故給予大量物資,而這物資大到能讓義商破產(chǎn)!
適當(dāng)捐資,那是義舉;冒著家破人亡的損資……則不可取也!
這圖啥呀?!
他表示不理解。
便見曹操拱了拱手,說道:“主公,能否容我說幾句話?”
“——你說?!彼炊?。
曹操道:“主公,你是否以為我是強搶了一群無辜的商人,這才弄到大量物資?”
這……
他愣了一愣:老實說,他沒考慮過——
尷尬了!
頭皮一麻,他問:“此話何解?”
“主公,我繳獲的是原來米商們的物資?!辈懿傺塾^鼻,鼻觀心,要多從容就有多從容,“主公應(yīng)該聽我之前說過,那群米商們大抵是不法之徒,私下蓄養(yǎng)家奴不說,還大肆地購買市集上所有的糧食!”
他:“……”
聽懂了。
他無話可說。
果不其然,曹操又道:“我按主公指示,奉命將這些米商們查辦!結(jié)果,搜查這群米商們的府邸時,我意外地查出:這些家伙表面是以買賣米糧為業(yè),實則暗地囤積物資,招兵買馬,想要顛覆這渤海郡!”
他:“……”
不自覺地張大嘴巴,劉辯滿面驚嘆,嘆道:“這……不可能罷?”
米商?
——不對!
是豪強!
活生生的豪強!
且還圖謀不軌?
惜嘆豪強們還未起事,就被曹操帶人一鍋端之。
就跟玩兒似的,太不可思議了!
面不改色地,曹操道:“主公,正是如此!這些米商們私底下相互勾結(jié),意圖取代主公你,實在罪不可赦!還請主公下令處死之!”
“……?。俊?p> 他懵了,一時接不上話來。
主要是這事太突然了,還沒發(fā)生,就……就結(jié)束了!導(dǎo)致他云里霧里,壓根興不起對米商們的一絲厭惡之心。
因此,真要下令處死米商們……他又覺得未免太偏激了一點?
倒不如……
定了定神,他認(rèn)真地思考,思考了半天,才道:“米商們?nèi)嗽谀睦铮勘荒汴P(guān)起來了?”——真是稀奇啊?渤海王府邸……有地牢嗎?他咋沒聽過?
神情不變地,曹操道:“主公,此等宵小就不帶到主公面前,免得臟了主公的兩眼。其實,只要主公你同意,我可以直接判對方為死刑?!?p> 他:“……”
甚么情況?——曹操你咋老是想弄死人呢?
嗜殺可不是個好愛好?。r且你又沒死爹,上演甚么替父報仇……咳咳~
囧臉地,他問:“能死緩不?”
“咦?”曹操怔了一怔。
他則振振有詞道:“對方算是「舉事」未遂,就判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罷?——如今渤海郡百廢待興,正值用人之際!米商們既然不想做人,那我就成全米商們,讓米商們做個牲口,罰米商們做苦役,日復(fù)一日地干活!”
多幾份勞動力,還不用付工錢!
多劃算???——他可太聰明了!
“就依主公?!辈懿俟傲斯笆郑@次倒沒反駁。
自覺問題得到了妥善的解決,他擺了擺手,宣布道:“沒事了!你且退下罷。”
曹操便行了行禮,恭敬地告退。
伸個懶腰,他將曹操和袁術(shù)整理好的登記賬冊拿來過目。
待他過目完后,已是深夜。
……正式上任渤海太守的第二天,總算落幕了。
揉了揉額頭,他躺回自己住居的榻上,還在不停地回想:登記的流民們一共有六千五百五十一人,撇除老弱婦孺,青壯男子則有四千八百二十二人……其中,工匠者,如廚師、木匠、石匠、鐵匠、皮匠和油漆匠,共有四百二十人——此皆人才也,萬不能怠慢之!
可惜這些流民們當(dāng)中,沒有醫(yī)師。萬一渤郡爆發(fā)甚么瘟疫……
不不不!
他使勁地甩了甩頭:劉辯啊劉辯,你不要咒渤海郡?。?p> 目前的渤??み€在起步階段,暫時經(jīng)不起折騰。
雖說流民們當(dāng)中沒有醫(yī)師,卻不代表南皮縣,乃至整個渤??ぃ紱]一個醫(yī)師罷?——總會找著醫(yī)師的,不急!
明天……
從明天起,在不愁糧草的情況下,大家應(yīng)能好好地種田罷?
帶著這份期待的心情,他終于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次日,流民們果真給了他一份大大的驚喜。
當(dāng)曹操等人早早地出府,執(zhí)行新的一輪任務(wù)時,他則像往常差不多,慢悠悠地吃完早飯后,帶著五名護(hù)衛(wèi)們,坐上馬車,打算再找礦山。
不過,馬車噠噠,當(dāng)他經(jīng)過街道,路過田野,以及田野附近的房屋時,他發(fā)現(xiàn)一切好像有了一些不同:
只才一夜,荒田似乎不再那么荒廢了……至少雜草都被除掉了,田地變得光禿禿,像要迎接農(nóng)民們不久之后的播種、種植和辛勤勞作?
只才一夜,田野附近的房屋不再鎖門了……偶爾地,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竟替房屋里里外外進(jìn)行修修補補,遠(yuǎn)遠(yuǎn)望去,倒也相當(dāng)別致舒適?
只才一夜,街上的路面好走了不少?反正昨天劉辯他坐在馬車?yán)?,還能感受到顛簸,今天卻覺馬車走得非常絲滑……敢情有人修路了?
掀開車簾,他悄悄地打量外面。
就見三三兩兩的流民們穿著依舊破破爛爛,臉上卻溢滿笑容,縱然風(fēng)塵仆仆,也擋不住流民們熱烈交談生活與八卦:
“這路修得真好啊!俺走在上面,都不硌腳!”
“可不是?——真快?。∽蛱爝€是泥濘小徑,今天就是干凈小道了!”
“喂~老李和阿土丟臉了不是?——昨晚老李和阿土答應(yīng)了,又后悔了,不想在水塘邊種菜,嫌那水塘太小……結(jié)果把俺們拒絕了,轉(zhuǎn)頭就去巴結(jié)曉明和三花,你猜怎么著?曉明替三花把老李和阿土給拒了!哈哈!你說丟不丟人?”
“丟人!換俺是阿土,俺都要和老李斷交了!誰不曉得三花長得漂亮,還和曉明成親了,本就一對兒,老李居然還敢腆著臉去糾纏三花!活該被罵!呸!阿土也是眼瞎的,竟也不清楚老李是何德性!”
“算啦!算啦!別氣啦!老李是可惡,阿土可慘了,純粹是被老李給牽累的……你說俺們要不要再找阿土,一起搭個伙兒?”
“這個么?……俺隨便!只要阿土別理老李就行!”
“俺也一樣!”
“那好,咱們就找阿土去?”
“走走走!找阿土!”
一群流民們停駐腳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轉(zhuǎn)個方向,朝相反的路線跑去。
挑了挑眉,劉辯他目送那伙流民們匆匆離開的身影,略覺似曾眼熟:不錯啊?流民們的生活質(zhì)量也得到一定的改善!
先前流民們還饑不裹腹,對前途迷茫絕望,怎料一夜以后,流民們就甚有閑心,上演起「家里長,家里短」的戲碼了。
放下車簾,他安靜地坐在車?yán)?,打定主意,要找礦山!
奈何費了好一番功夫,他仍沒找著。
就這樣,劉辯每天抽空坐車,去找礦山,無奈連續(xù)好幾天,都失敗了。
有趣的是,劉辯心心念念,還未找到礦山,卻等來了劉備的通知——
第五天傍晚,眾人匯報工作進(jìn)度后,劉備私下找他,冷不丁地拱手道:“殿下,中山大商張世平和蘇雙攜帶大量物資,包括礦石,期待與殿下你會面一次?!?p> 聽罷,他也不推辭,當(dāng)即便同意了劉備的請求。
于是乎,張世平和蘇雙這兩位中山大商款款前來,拜見道:
“草民張世平,見過殿下!”
“草民蘇雙,見過殿下!”
“兩位請起!”劉辯作虛扶狀。
張世平和蘇雙便直起腰來。
他和張世平、蘇雙這兩人攀談起來。
他故作不知,詢問張世平和蘇雙怎會來這渤海郡。
就聽張世平說:“殿下,草民也算劉……劉舍人的朋友,時常寫信給劉舍人!上次,聽劉舍人說渤海郡來個太守,急缺物資,是以我和蘇雙兄商議,愿意共同捐錢五十萬、礦石千斤、糧草十萬石、馬匹一百和綾羅綢緞十匹,以表敬意!殿下千里迢迢,愿來渤??み@片偏僻之地造福百姓,實乃百姓之福啊!”
哧、哧溜!
劉辯竭力地裝作淡定,內(nèi)心卻笑開了花:哈哈哈哈哈哈!劉備好樣的!這兩位大商真的很豪爽?。∫幌伦咏o了這么多……渤??ぁ丁唬∈悄掀たh,終于能挺直腰板了!
至少三個月!至少三個月我都不必為糧食而煩惱了!
果然,果然有糧就不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