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奇譚
小原健太與谷傳芳的這一場對話活動，耗費的時間超過原計劃足足一個多小時。
進入到對夏國流行音樂狀況的點評后，小原健太一口氣說了“三個無”，每個無后面提了一大串批評。
似乎感覺說得過了些。又笑說：“其實國情不一樣，我拿扶桑的視野來看天夏，這肯定有問題的。天夏樂壇人才輩出，有許多都是少年天才，這也是我極為佩服的。有這些天才，未來天夏流行音樂一定會繁榮起來?！?p> 又有人問：“小原先生，我聽說你3歲就開始學(xué)小提琴，小學(xué)就能夠?qū)懝诺錁?。在你心中，天夏有哪些少年天才，可以與你相提并論呢？”
小原健太想了想，突然問：“你們誰有吉他？我可以唱首夏國的歌嗎？”
這一下，學(xué)生們的熱情瞬間被點燃。按照夏國的傳統(tǒng)觀念，詞曲家不會在公共場合唱別人的歌。小原健太作為扶桑頂級音樂人，竟提出唱夏國的歌，這無疑讓大家頗為高興。很快就有學(xué)生找了把吉他遞上來。
小原健太站起來，捧著吉他就唱：“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地剛發(fā)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還早得很哪，
現(xiàn)在上來干什么？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小原健太再次出人意料地唱了一首兒歌。這首歌流行了十多年了，在場眾人不管老少都會唱，聽著小原健太唱，也便有人跟著唱，很快就成了大合唱。一時間教室成了兒歌的海洋，氣氛歡快而融洽。
小原健太把《蝸牛與黃鸝鳥》唱了兩遍，興頭更足了，把吉他放下，又問：“我再唱一首好嗎？”
在熱烈的歡聲中，又彈起吉他：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
又是一首兒歌，大家同樣耳熟能詳?shù)摹稉u籃曲》。舒緩而溫暖的獨唱，再一次變成了溫馨的大合唱。
長達半分多鐘的熱烈掌聲后，小原健太放下了吉他，接著說道：“以上兩首歌，是在扶桑也廣為流傳的天夏歌曲，也是我對剛剛那位同學(xué)問題的回答。”
“我不自謙地說，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有音樂天分。小學(xué)能夠創(chuàng)作古典樂，這應(yīng)該是少有的。但是，我的整個小學(xué)時代，都沒有能夠創(chuàng)作出一首能夠與《搖籃曲》相提并論的古典音樂。”
“我在中學(xué)時代，非常喜歡民謠，也創(chuàng)作了不少校園民謠。但同樣的，也沒有一首能夠與《蝸牛與黃鸝鳥》相提并論?！?p> 小原健太苦笑：“所以當我知道這兩首歌，是天夏一個少年分別在7歲和11歲創(chuàng)作之后，它們就成了我的童年陰影。讓我知道，不管別人怎么吹捧我，在天夏，有一個少年，遠遠地走在了我前面。我想，這也是我能夠走到今天，沒有迷失在別人掌聲中的原因吧?！?p> 小原健太的謙虛，加上對夏國天才少年的推許，迎來了又一陣熱烈的掌聲。
兒歌在天夏受關(guān)注程度不高。小原健太如果不說，在場絕大多數(shù)人是不會想到這兩首歌的作者的，盡管這兩首歌已問世十多年。
小原健太也是突然想到這兩首令自己產(chǎn)生童年陰影的歌，便感興趣地問：“我記得這兩首歌的作者好像叫‘甘臨’，這好像是個藝名，谷老師，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如果可以，我很想認識認識。”
熟悉旋律帶來的喜悅，在谷傳芳眼中漸漸褪去，她沒回答。
......
甘臨躲在樓道的角落等黃翩躚的出現(xiàn)，準備給哥們一個驚喜。
黃翩躚是他的發(fā)小兼前同事。甘臨以前通過谷傳芳老師的關(guān)系，在神州歌舞團工作過一段時間。甘臨當?shù)氖莿?chuàng)作員，專門搞詞曲創(chuàng)作。黃翩躚則當?shù)氖蔷帉?dǎo)，專門搞舞臺演出。
之前從山南區(qū)打電話到神州歌舞團，也是打給黃翩躚的。
這次到天京，甘臨主要就是找黃翩躚的。
其已在神州歌舞團浸淫多年，有他幫忙，武陵廠的演出規(guī)模再大，也能夠把控下來。
此外，聯(lián)絡(luò)參與表演的神州團團員，還得依靠黃翩躚穿針引線。
因為天京不像洋城，風(fēng)氣要嚴整得多，凡事向錢看的思潮還談不上主流。以女性擇偶為例，天京目下最受歡迎的前三分別是詩人、藝術(shù)家、國家干部，而洋城則是出租車駕駛員、廚師、供銷社職工。
甘臨離開神州團已經(jīng)很長時間，過往熟識的很多已經(jīng)生分，僅僅是有錢，未必能夠請得到人辦事。
聽到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聲。
甘臨正準備跳出來，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翩翩，你說甘臨那家伙多年不跟你聯(lián)系了，突然說要回來找你，是為什么？不會是找咱們借錢吧？”
“你放心吧兮兮，他不是那種人。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p> “我可跟你說了黃翩躚，你要是不經(jīng)我同意借錢給別人，我，我可不嫁你了?！?p> “好了好了。”
兩人的步伐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又漸漸遠去，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
甘臨從暗處走出來，用手遮住刺眼的眼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離開。
......
甘臨有些煩躁地走在胡同里。
剛剛的那一幕，讓他心里存了些顧忌。黃翩躚是他演出的重要一環(huán)，離開他，事情就不好辦。
本來如果黃翩躚還是單身，甘臨坑蒙拐騙，也要把他拉入伙?？墒乾F(xiàn)在，他有了要結(jié)婚的對象，就不能這樣了。搞這場演出，始終是有很大風(fēng)險的，僅僅是一個連帶責任，便有可能搞得黃翩躚丟工作。搞得黃翩躚丟工作甘臨不會有多大負罪感，如果搞得他為此連婚都結(jié)不成了，這就過意不去了。
這事不能勉強，要看黃翩躚自己的選擇。
離父母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想來家里也沒人。甘臨一時無事，想放松放松，見到胡同里擺著一個連環(huán)畫地毯，便過去隨便找了本，坐在攤主給的馬扎上看了起來。
這本小人書名字叫《神州狂瀾》，講的是1000多年前的天夏新朝時代，新太祖、新武帝、新神宗奮三代之余烈，滅亡西州霸主海西帝國的故事。
小人書的故事線索很簡單，基本遵循了歷史脈絡(luò)。其中的一些史實，比如新太祖遣猛將尉遲敬出使海西，被海西君主所辱，扣押為奴10余年而不改其志節(jié)；比如新神宗遣龍騎渠道大陸橋，攻打溫泉關(guān)，新軍使用火藥，誘發(fā)火山爆發(fā)，導(dǎo)致溫泉關(guān)十余萬海西軍民慘死；比如攻占海西帝國永恒之城，海西四大君主肉袒膝行出城，為新軍統(tǒng)帥牽馬墜蹬、負荊請罪。
不過小人書的立場卻有些過于圣母。把新朝三帝一統(tǒng)神州西洲的亙古未有壯舉，稱為窮兵黷武，說此舉為海西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zāi)難，也為新朝覆滅埋下了根本誘因。講到后來，把主題升華到世界和平萬歲之類的上面去了。這就看得甘臨有些敗胃口。
把這本小人書放回原位，又交了一毛錢給老板：“我再看兩本?！?p> 視線在書架上逡巡了一會兒，選中《天靈山劍俠奇譚》。這是上下兩集的武俠書，上一集的書脊在甘臨這邊，下一集的書脊在書架的另一邊。甘臨拿了上集，準備拿下集時，沒有拿動。甘臨低下頭，透過書架的縫隙望去，書架那邊是一雙雪山溪水般不染塵埃的眼睛。
甘臨頗有些驚艷，松開手：“這是上下兩集的，上集在我這兒，你怎么看？”
那邊女生想了想：“要不你先看，看完兩本一起給我？”便把書透過書架的縫隙遞過來，甘臨去接，那邊又不放手。這會兒坐攤位前看書的人有些多，大人小孩都有，熱門書籍不容易輪到。女生似乎有些擔心甘臨看完不給她，便說：“要是你看完了，不給我怎么辦？”
甘臨聞言便把自己的上集遞過去：“要不你先看，看完給我？”
女生沉默了一會兒，松開手：“還是你先看吧。看完可一定記得給我。說話要算話啊?！?p> 甘臨覺得好笑，接過書：“是。是。您就放一百二十萬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