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探長沿路打聽到張神算喜歡去縣城里的滿香樓吃飯。
滿香樓,也是位于縣城東區(qū),這家酒店是一棟兩層高的磚木結(jié)構(gòu)的獨棟建筑。
滿香樓雖在縣城,但其名氣早已遠播省城,不時會有一些從省城下來尋求美味的食客慕名前來。要不是姜縣山高路陡,出入不便,這滿香樓的食客就人滿為患了。
滿香樓的老板正是孔朝瑞,請來的廚師是前清御膳房的大廚崔掌勺。據(jù)說曾給末代皇帝做過滿漢大全席,末代皇帝北遁后,遣散了一群前朝遺老和宮廷人員。
崔掌勺及其他一幫前清御膳房大廚本來被招攬至北洋政府,專門給一些軍政要員負責(zé)飲食,只不過崔掌勺自前清亡了之后,不愿再久居京城,便回歸祖籍地,陰差陽錯地成了滿香樓的廚師。
照理說像張神算這類江湖神棍,論其身份地位,是遠無資格在滿香樓用餐的。只不過由于張神算確實是算無遺策,畫無失理,縱然是他不論三教九流貧賤富貴,但憑有緣,都會給他們算命。也因此獲得到了縣城一些頭面人物的敬重,時不時會有一些縣城里的富貴人家會在滿香樓宴請張神算。
張神算死亡的消息還沒傳開,因此縣城上還有許多人不知道他已經(jīng)溺亡的事情。
葛探長剛來到滿香樓,正欲進去。這時嘎吱一聲,一輛獨輪木推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隨后一個五大三粗的粗獷漢子扯開大嗓門向酒樓內(nèi)大喊:“送豬來了!”
滿香樓內(nèi)的掌柜聽了,徐步走出來,尖聲細氣地數(shù)落著這漢子:“趙屠夫,跟你家的說了幾遍,讓你家送肉來的時候從后門送來!”
這個叫趙屠夫的漢子一邊扛起獨輪車上的三百多斤的大肥豬,一邊憨笑著說:“誒,章掌柜的,下次絕對往后門送,嘿嘿。”
章掌柜捏著鼻子,嫌棄地說:“朽木不可雕也,你這樣把把豬扛進扛出的,弄得滿屋子都是你這豬尿騷味兒!”
葛探長小心避開這個扛著肥豬滿身騷味的趙屠夫,走進滿香樓上了二樓揀了張靠街的桌子坐下,然后隨便點了兩個小菜,一壺酒。
葛探長四處看了看,這滿香樓的裝潢還是挺講究的,樓里的木梁都雕刻著一些名貴花卉,珍禽異獸,有些雕刻飄逸的仙人。
不一會,小二便端來了酒菜。葛探長拿起酒壺,自斟自飲起來。這酒純菜香的,果然是名不虛傳!他一邊吃一邊嘖嘖贊嘆著。
酒菜吃至半酣,樓道那邊傳來幾人的交談聲。
葛探長向樓道那邊張望了下,原來是馬縣長,另外幾個滿臉笑容的卻不認識,應(yīng)該是省城里下來督導(dǎo)政務(wù)的。
馬縣長這時也注意到了葛探長正樓上自斟自飲,微笑地朝他點了點頭,葛探長欠了欠身回禮,然后又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回到警署已是未時。
葛探長徑直走到自己的科室,脫掉外套,背靠交椅,腳放在案臺上打了個盹。
“篤篤……”
“進來!”正睡得迷糊,一陣敲門聲把葛探長吵醒。
“報告葛探長!”進門的是吳長旺,他看見葛探長正雙手支著頭,先是用左右手食指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然后又捏了捏鼻梁兩側(cè)的青冥穴。
“講!”葛探長放松了片刻說道。
“署長上午找過你,呃,吩咐說讓把張神算這個案件調(diào)查完后做個報告。”吳長旺說。
“知道了,你先出去。”葛探長說。
吳長旺轉(zhuǎn)身出去,順帶把門關(guān)上。
在滿香樓吃完飯后,葛探長又去東江河邊實地走訪了下,順便再次找到打撈起張神算尸首的漁民了解一些具體細節(j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成的把握斷定張神算的死亡純屬自然。
葛探長理了理思路,讓吳長旺把昨晚連夜整理的材料帶進來,認真看了一遍,然后動筆寫報告文書。
寫完文書后,葛探長帶上幾個長警,去了一趟義莊,交代仵作老李頭做好記錄,將張神算的遺物整理登記在冊后再讓張神算親屬家人過來認領(lǐng),然后料理后事。
吳長旺提醒說:“探長,張神算是個鰥夫,自從妻兒死后,再無親人。”
葛探長皺了皺眉:“什么?沒有親人?”
吳長旺點點頭。
既無親屬,只能交由官家?guī)兔α侠砗笫铝耍瑥埳袼愕倪z物也上交官家處理。
于是,他讓仵作拿了張死亡證明,將張神算的信息及死亡原因填了上去:
死亡證明
茲有我縣民張神算,原名張貴乾,男,年齡不詳,戶籍不詳,現(xiàn)居姜縣東區(qū),鰥夫無親屬,于民國廿五年八月七日酉時在東江河溺亡,經(jīng)姜縣警察署判斷死因無疑。
特此證明
申報人:葛云軒
中華民國姜縣警察署
公證員:
民國廿五年八月八日
填寫完畢,將死亡證明折好放進信封內(nèi),然后遞給了一旁的長警,吩咐道:“你現(xiàn)在拿著這份證明去給曾署長簽字戳章,然后和另外幾名兄弟一起協(xié)助仵作料理下張神算的后事。”
說完轉(zhuǎn)頭對吳長旺說道:“長旺,你就留下來把余下的事情處理好,順便去給張神算買幾件體面點的壽衣。”邊說邊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大洋遞了過去。
吩咐完畢,剛想離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頭再次交代吳長旺說:“還有,千萬別忘了把張神算的貼身遺物保存好,以便日后有用?!?p> 葛探長想了想,該交代的已經(jīng)交代完畢,便長吁了口氣,再次跨上他那輛自行車,離開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