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黑狀
榮國公府，榮國府二門垂花門北側(cè)，一座小抱廈內(nèi)。
離了墨竹苑的王熙鳳一臉冷色，不復(fù)先前那和顏悅色，嘴里叱罵道：“下作的東西，連我身邊的丫鬟都打起主意，也不瞧瞧，他算個什么東西。”
“奶奶，別著惱，奴婢瞧著那藴大爺也就是隨嘴一說，當(dāng)不得真?！鄙砼砸活^戴珠釵，身著蘭色裙裳的年輕姑娘上前勸慰道。
說話之人，正是王熙鳳打小就養(yǎng)在身邊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嫁入賈家時，就成了陪嫁丫鬟，名喚平兒。
先前平兒可是安靜地待在王熙鳳身旁，對于賈蘊(yùn)的話，平兒心中也是不喜，只是賈蘊(yùn)的事她也是曉得一些，瞧著便是個刺頭，老太太都壓不住，她可不想自家奶奶去招惹賈蘊(yùn)，說不得還得吃虧哩。
王熙鳳可不識平兒的好意，柳眉皺起，啐罵道：“我呸，他們這些帶把的沒一個好貨，既然說了此話，心里定是有鬼，說不得早就瞧上了你，打著什么歪主意?！?p> 話罷，王熙鳳冷哼一聲，繼續(xù)道：“真以為自個是個人物，若不是老太太心善，還輪得著他逞威風(fēng)?！?p> 平兒聞言臉色微紅，他家奶奶的性子她也是曉得，說話葷腥不忌，別說什么帶把的，再羞人的話都說的出來，便是聽了許多，平兒仍是不適應(yīng)。
瞧著王熙鳳氣性這般大，平兒好笑道：“好啦，說這些有什么用？總歸老太太發(fā)了話，不理會便是?！?p> 王熙鳳無奈嘆息一聲，平兒說的對，賈母發(fā)了話，她也不會不識趣地去惹事，賈蘊(yùn)本就是招人嫌的，鬧出了事，賈蘊(yùn)不在意，王熙鳳可就在意了，身在榮國公府，若不討賈母歡心，她一個孫媳婦也不會過的這般威風(fēng)不是？
正當(dāng)王熙鳳坐在美人案上收氣呢，穿著翠紅襖的小丫頭走進(jìn)抱廈，含笑與平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旋即對美人案上的王熙鳳輕聲道：“二奶奶，王寶善家的來了，要見您。”
傳話的小丫頭名為豐兒，與平兒一般都是王熙鳳身邊的丫鬟，地位僅次于平兒。
王熙鳳秀眉微微一蹙，淡淡問道：“剛吩咐下來的差事不好好干，來尋我做什么？”
豐兒回道：“奴婢看她氣色不大好看，許是有事呢?！?p> 王熙鳳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不耐，道了聲：“凈添亂。”
話雖如此，王熙鳳還是吩咐道：“讓她進(jìn)來吧。”
“給二奶奶請安?！蓖跷貘P正接過平兒端來的茗茶，剛遞到唇邊，進(jìn)了屋子的王寶善家便諂媚地請安。
王熙鳳淡淡道：“不是得了新差事，不好好做事，來我這作甚?！?p> 只見王寶善家的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抹謙卑的笑容，賠笑道：“二奶奶，不是我這老婆子不好好做事，實在是那賈..藴大爺實不講理，您是府里的大管家，可得為老婆子作主啊?！?p> 王熙鳳頓時一臉黑線，剛想著不理會那個乖戾的賈蘊(yùn)，一眨眼的功夫，事便尋了上來，真是晦氣。
一旁的平兒瞧著王熙鳳臉色難看，便上前問道：“那藴大爺怎得不講理了？”
王寶善家的一臉委屈，哭訴道：“平兒姑娘，您不曉得，那藴大爺屋里的那個叫晴雯的小丫頭不識禮，老婆子便說了一句，那蘊(yùn)大爺便直接把老婆子轟了出來，說什么不要老婆子照料的話，有什么不滿的，讓我去尋二奶奶講理去，我雖然是個府里的婆子，可咱們府里，最重一個禮字，哪有這般不尊重嬤嬤的?！?p> 王寶善家的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說實話，摻些水份，揀別人的錯處說去。
王熙鳳抬眼瞧了瞧王寶善家的，淡淡道：“既然蘊(yùn)哥兒說了，那他院里就不要嬤嬤了?！?p> “啊……”王寶善家的頓時懵了起來，這怎的和她想的不一樣，她本來就是王熙鳳安排過去的，代表的正是王熙鳳的臉面，賈蘊(yùn)這般輕視，豈不是把王熙鳳也輕視了，向來得勢的璉二奶奶能忍下這口氣？
王熙鳳抿著手中的茶水，懶得管這王寶善家的，原本她便沒打算安排嬤嬤，還不是這王寶善家的舔著臉來央求，若不是看在名義上婆婆的份上，她才懶得管這事。
王寶善家的見王熙鳳只是垂著眼簾喝茶，愈發(fā)拘謹(jǐn)，想了想，小心地開口道：“二奶奶，那老奴這……?！?p> “過些日子有好的差事再讓你去做便是，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蓖跷貘P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王寶善家的心里不甘，剛得了份差事，她還想“大干一場”，轉(zhuǎn)眼便沒了，這讓她如何接受的了。
“得了，奶奶都吩咐下去了，還會誆你不曾，還不下去。”平兒見王寶善家的還想念叨兩句，直接開口趕人。
王寶善家的慣是個欺軟怕硬的，先前在賈蘊(yùn)那便是這般，賈蘊(yùn)稍顯硬氣，王寶善家的便敗下陣來，此時面對平兒趕人的話頭，王寶善家的悻悻一笑，她也曉得王熙鳳這處不是她這老婆子能倚老賣老的地方，只得悻悻一笑，忙恭敬道：“老奴曉得了，不打擾二奶奶歇息。”
話罷，王寶善家的便退了下去。
王熙鳳抬眼瞧了瞧，眼中閃過一抹不耐，嫌棄道：“真晦氣?！?p> 身后的平兒提醒道：“到底是大太太身邊的人，還是得好生安排?！?p> 王熙鳳哪里不曉得，若是不然，她也不會將她安排至賈蘊(yùn)院里。
誰承想，這還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被別人趕了出來。
王熙鳳呼了口氣后，道：“真是個挑刺的，難怪老太太那般嫌棄……”
平兒笑道：“王寶善家的是什么性子，奶奶還不曉得，她的話不能全信?！?p> 王熙鳳卻又搖了搖頭，鬢間五鳳珠釵輕輕搖曳，她丹鳳眼一瞇，冷哼道：“還真不一定……”
平兒奇道：“這是怎么說的？”
王熙鳳沒好氣地說道：“墨竹苑的那位脾性可乖戾著哩，瞧著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到底是個武夫，沒個規(guī)矩?！?p> 平兒聞言也沒反駁，王熙鳳到底還是偏見了些，賈蘊(yùn)除了拿話擠兌她，倒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像說的那般乖戾，嘆了聲，提醒道：“奶奶，還是那句話，不理他便是……”
王熙鳳眉尖一挑，瞥了平兒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著，這么幫那小子說好話，瞧上他了？”
平兒俏臉登時騰起一片暈紅，杏眼狠狠瞪了王熙鳳一眼，咬牙道：“真真是瘋了，什么話也敢胡說！”
王熙鳳叫天屈道：“我分明說的是實話哩，那個晴雯瞧著也是個乖巧伶俐的，模樣也俊，說不得你二爺還真會應(yīng)了，干脆些，我來作主，換你去墨竹苑伺候便是。”
平兒哪聽不出王熙鳳這擠兌之言，她可是為王熙鳳著想，誰承想還被王熙鳳取笑，平兒也不慣著王熙鳳，冷嘲道：“那敢情好，我瞧著那蘊(yùn)大爺是個正經(jīng)人，見過圣上，以后定是出息，奶奶若是不介意，我也去就去了，說不得也混個正經(jīng)姨娘做?！?p> 王熙鳳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好了好了，不逗趣你了。”
平兒聞言，扭著身子轉(zhuǎn)身離去，嘴里嘟囔道：“我可沒跟你頑鬧?！?p> 王熙鳳聞言一愣，火氣便來了，直啐道：“你這小蹄子，莫非還真想去不曾，可仔細(xì)你的皮......”
墨竹苑，小書房內(nèi)。
賈蘊(yùn)架著個腿斜靠在書案上，一本墨香的書籍便倒扣在賈蘊(yùn)的臉上，整個人都癱軟了，哪有興致念書。
對于厭書之人，讀書無疑是一種折磨，此時的賈蘊(yùn)便面臨這種情形，才剛讀兩頁，賈蘊(yùn)便受不住了，以往年幼念書，那是沒辦法，可在邊關(guān)待了四年，好動起來，哪里靜的下心。
崇明帝的安排，賈蘊(yùn)始終是想不明白，按理來說，崇明帝便是看重他，那也不會讓他讀書啊，他是個武將，總不能讀書去考勞什子狀元去吧？
搖了搖頭，天子之意既然想不明白，自個也沒必要糾結(jié)。
賈蘊(yùn)輕緩一口氣，如今自己的未來越來越模糊起來，也不曉得自個到底是否能全身而退，只是他也毫無辦法，只能待日后看看有沒有機(jī)會離府才是正道，待在國公府，總歸不是好事，至于這榮華富貴，自個以后再另想他途，畢竟這里的生活都是鏡花水月罷了。
靜思片刻，晴雯提著衣裳走了進(jìn)來，見賈蘊(yùn)毫無形象的“癱”在書案前，哪有讀書的樣，嘴角不由地一撇。
賈蘊(yùn)聽到動靜，伸手拿開書籍，隨意丟在書案上，睜眼便瞧見晴雯，便問道：“何事？”
晴雯上前道：“大爺，熱湯準(zhǔn)備好了?！?p> 賈蘊(yùn)點(diǎn)了點(diǎn)頭，先前他便吩咐下去，這勞累一整天，沐浴一番，早些歇息再說。
起身走到一旁耳房，屋里的木桶早就打滿熱水，晴雯上前道：“大爺，奴婢服侍您沐浴。”
賈蘊(yùn)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自個來，你下去忙活自個的事便是?！?p> 晴雯聞言皺了皺秀眉，道：“大爺是嫌奴婢伺候不好？”
賈蘊(yùn)拒絕道：“我不需要服侍，你把換洗的衣裳放在一旁即可?！?p> 到底是主子，在賈蘊(yùn)的堅持下，晴雯也只能聽話的退下。
隨后賈蘊(yùn)脫衣，光著身子坐進(jìn)滿是熱水的木桶，偏熱的熱水讓他渾身舒坦。
至于不讓晴雯等人伺候，倒不是賈蘊(yùn)拿捏，而是讓個齊腰的小丫頭伺候，還真不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