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苑，前廳內(nèi)。
晴雯使著性子打掃，而賈蘊則是靠在椅子上假寐。
也不知怎得，就地上那幾片碎紙，晴雯愣是清掃半天，而賈蘊也不管不顧，任由晴雯磨蹭。
忽地，門外梅兒喊道：“大爺，鴛鴦姐姐來了。”
賈蘊聞言不由一怔，這鴛鴦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來尋他，估摸著是賈母又有什么交待了。
緩了緩神，賈蘊起身朝著屋外走去，后方的晴雯立馬扔下簸箕跟上。
庭院內(nèi)，鴛鴦著一身青黃色的裙裳，披著件云紅氈斗篷，頭上簪著一支蘭色花釵，面容溫婉含笑。
見賈蘊從廳里走了出來，鴛鴦福身行禮道：“請大爺安?！?p> 賈蘊呵呵一笑，頷首道：“鴛鴦姐姐來了，真是稀客啊，快里面請?！?p> 鴛鴦聞言不禁一怔，她原本是府里老太太身邊的人，到那些老爺公子的院里都是被熱情招待，以往倒不曾多想，可偏偏賈蘊這般熱情，讓她總覺得賈蘊“不懷好意”。
當(dāng)然這也怪不得鴛鴦多想，實在是鴛鴦見過賈蘊幾次，都被他“調(diào)戲”，偏偏還拿賈蘊沒辦法，讓鴛鴦是既惱又羞.....
頓了頓，鴛鴦擠出笑容道：“不進去了呢，得老太太吩咐，讓奴婢準(zhǔn)備些東西送來。”
說罷，招呼后面兩個小丫頭子，送上東西來。
丫鬟遞上兩個包裹，鴛鴦接過其中一個，遞給賈蘊，道：“里面是件素色長袍，老太太讓奴婢送給大爺?！?p> 賈蘊疑惑地接了過來，雖說是快過年了，長輩送小輩一些東西倒不為過，可賈蘊與賈母之間也就是面上過的去，應(yīng)當(dāng)不會這般好意。
沒瞧見賈蘊自在府里居住，一次也沒去向賈母請安，便是今日過年，榮慶堂里其樂融融，那也沒賈蘊什么事呢，哪里還會送勞什子?xùn)|西。
不過既然是賈母好意，賈蘊自不會不給臉面，更何況，“長者賜，不敢辭”，于是賈蘊客套道：“既然是老太太送的，小子我就收下了，勞煩鴛鴦姐姐替我向老太太謝恩了?！?p> 鴛鴦見賈蘊收了下來，笑道：“大爺不必如此，老太太最是仁厚，特意囑咐不要大爺多禮，說自家人不必外道了去?！?p> 賈蘊聞言不由心中腹誹，賈母這般好說話了？平日里一口一個孽障喊個不停，還自家人不要外道.....真是騙鬼哩。
頓了頓，賈蘊直言問道：“不知老太太是否有教誨之處？鴛鴦姐姐不妨直言?！?p> 鴛鴦不由地面色尷尬起來，見賈蘊面色如常，柔聲道：“倒是有幾句話哩……”
賈蘊聞言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面容，倒是把鴛鴦逗的一樂，有些忍不住笑道：“大爺可別忒外道了，老太太也是有幾句話囑咐，大爺是晚輩，心里自然是該敬著，卻不用這般把老太太想差了?！?p> 賈蘊不置可否，賈母只要賈蘊安分守己，讓她過幾年安生日子，而賈蘊要求也不高，只要府里沒人來招惹他，他也不會鬧僵起來，要的也是安生日子，至于把賈母想差了，那倒還不至于，畢竟賈母算的上是賈蘊的恩人.....大丈夫當(dāng)恩怨分明。
于是賈蘊溫和道：“姐姐說的是，我亦知老太太心善，有什么囑托，直說便是，不需拐彎抹角的?！?p> 鴛鴦見賈蘊一臉認(rèn)真之色，抿嘴一笑后，說道：“大爺，明兒個是府里祭祖的日子，這素色長袍便是老太太特意給您準(zhǔn)備的?！?p> 賈蘊聞言恍然大悟，原來是賈族祭祖啊!
話說賈蘊可從來沒參加過族內(nèi)祭祖，以前賈蘊遭賈珍厭棄，以賈蘊命格不詳，不可沖撞祖宗之名，禁止賈蘊祭祖。
祭祖不祭祖的，賈蘊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對賈族沒什么歸屬感，談何來的敬奉祖先，若真要計較起來，賈蘊靈魂的祖先可不姓賈。
不過賈蘊的身份還是賈府后人，賈母既然讓他去參加祭祖，賈蘊便去一趟便是，走走過程也無礙。
于是賈蘊回道：“麻煩鴛鴦姐姐告知老太太，小子曉得了，明兒個定準(zhǔn)時參加族會?！?p> 鴛鴦點了點頭，沉吟片刻，輕聲道：“老太太還說了，祭祖乃府中重事，不能馬虎，大爺性子直，可也是個懂事的，明兒個若是有哪個不孝的尋事，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也不能鬧性子，等祭祖完了，老太太會替您做主，絕不會偏袒哪個?！?p> 賈蘊應(yīng)了聲，還說賈母為何這般好心，原是擔(dān)心明日祭祖之時賈蘊起了性子，在祠堂鬧起來，恐沖撞先人。
祭祖之時，賈珍這個賈族族長主祭，賈蘊必不可免地與賈珍打交道，想必賈母怕的正是此事，誰讓賈珍與賈蘊兩人都不是省心的，賈母擔(dān)憂也屬正常。
若是賈蘊尚未過房，以賈蘊庶子的身份，尋個由頭倒是可以不讓賈蘊祭祖，只不過寧國公府七房能出頭的就剩賈蘊，賈蘊祭祖勢在必行，總不能祭祖，七房的人都不在吧.......
“鴛鴦姐姐放心，你去告訴老太太，我曉得分寸?！?p> 總歸是忍氣吭聲，賈蘊又不是沒這般做過，以往十五年都忍了下來，還會在意這一時半會....
估摸著賈母認(rèn)為賈蘊是個犟性子，怕失了分寸，特意派人囑托一番。
見賈蘊應(yīng)承下來，鴛鴦心中大緩，賈珍與賈蘊的“恩怨”，鴛鴦可是一清二楚，以賈蘊這般脾性，說不定還真會與賈珍在祠堂重地僵鬧起來，到那時，事情可就大條了。
宗祠重地，非同凡響，賈蘊不是無腦之人，現(xiàn)今生活過得還算是遂人心意，何必在多生世事，賈母既然給了賈蘊臺階，他自然不會跳脫。
鴛鴦回頭接過另一包裹，輕聲道：“大爺，這是老太太吩咐奴婢給你的一些賞錢，讓您置辦些年貨，賞賜下人之類的?！?p> 賈蘊接過，順手掂了掂，估摸著有百兩銀錢，賈母手下還真是大方......
鴛鴦抿了抿唇，叮囑道：“明兒個進宮朝賀后便開始族祭，大爺可別忘了?！?p> 賈蘊聞言點了點頭，除夕朝賀，是由賈母有封誥者，皆按品級著朝服，坐八人大轎，帶領(lǐng)眾人進宮朝賀，賈蘊無品無級，自然是沒資格進宮朝賀。
進宮朝賀，賈蘊也沒放在心上，規(guī)矩甚多，遠不如府里自在。
鴛鴦見此間事了，輕聲道：“那奴婢先回去了。”
賈蘊哪會隨了她得意，笑呵道：“鴛鴦姐姐是不是還忘了一事？”
鴛鴦聞言一怔，思忖片刻，回道：“老太太吩咐的事都說清楚了，可沒別的事了?！?p> 賈蘊嘴角微微上揚，笑道：“鴛鴦姐姐忘了咱們的賭約不曾？”
“賭約”？鴛鴦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此事，雙頰不由地泛起些許粉紅，犟道：“奴婢可沒答應(yīng)?！?p> 話罷，鴛鴦便轉(zhuǎn)身離去，腳步略顯踉蹌。
賈蘊輕笑一聲地看著鴛鴦離去，原本就是頑笑之言，他也不會當(dāng)真。
一旁地晴雯滿臉疑惑，也不曉得賈蘊賣什么關(guān)子，只不過以她對賈蘊的了解，顯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