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送走了“徐衛(wèi)良”之后,朱純臣又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而他帶來的消息,讓這位先前還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國公霎時間臉色發(fā)白,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你的意思是,咱們那些事情,可能被陛下察覺到了?”
來訪的不是別人,卻正是定國公徐允楨。眼下的他也是一頭冷汗,全然不見半點國公的儀態(tài)風度:“是的。就在當初校閱前不久,宮內田守信來找我,還帶來了王承恩的口信,說是陛下想在京營里為太子找一個傳授弓馬騎射的老師,還點名要了董琦。我當時沒有當回事,后來在校場也沒能反應過來。今日出城辦事路過京營操練,看到董琦這廝,我才想起來這件事情。你說,他既然能進宮,有沒有可能……”
徐允楨這套說辭自然不是他自己一個人想出來的,而是結合了朱由檢的指點。畢竟,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實真的只是去揭發(fā)了王樸,朱由檢也知道他只是揭發(fā)了王樸,但在朱由檢的暗中授意下,手底下的人可不會這么傳。
而想要洗清他自己出賣整個勛貴利益的嫌疑,徐允楨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了皇帝陛下的提議,按照他的意思組織了一套說辭來成國公府會晤朱純臣。
當然,和對徐允楨的設計一樣,這套說辭同樣不算是空穴來風。
看到朱純臣的額頭也開始有冷汗?jié)B出,徐允楨心里更是對皇帝陛下多了幾分懼意。在他看來,皇帝陛下說的這些自然都是真相,而這份真相也確實最有可能是董琦泄露出去的,眼下皇帝陛下既然敢干脆利落的出賣線人,顯然是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準備要收網(wǎng)了。
還好自己見機得早,及時跳船,皇帝陛下應該不至于把他和朱純臣兩個國公一起收拾了吧?
他哪里知道,朱由檢有著后世的知識,早就猜到明末這幫人哪有不貪的。而以朱純臣的情況,就在手邊的京營里能鉆的空子如此之多,他豈有放過之理?
至于線人?朕堂堂正正,豈用得著這些陰謀詭計小花招?哪有線人?什么?你說徐衛(wèi)良,啊不對,現(xiàn)在應該叫王龁。這位可是右掖營最高主將,可是這能叫線人嗎?這不是棄暗投明嗎?
但正如徐允楨所想,這套話術確實是堪稱天衣無縫。
在朱純臣看來,徐衛(wèi)良早就和他沆瀣一氣,彼此利益勾結,是不可能出賣他的。而董琦是右掖營的參將,也算得上是營中高級將領,雖然上頭還有副將和主將,但營中各種事務往來,也不可能盡數(shù)將他這個參將瞞過,是以董琦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而朱純臣和徐允楨在京營里動的那些手腳,盡管明面上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但總有些異樣被董琦發(fā)覺,而這位董參將不但為此質問過主將徐衛(wèi)良,還曾為此專門找過朱純臣幾次。但朱純臣又怎么可能正面回應呢?自然是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董琦給太子當老師,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出入宮禁。而以他的脾氣,難保不會向皇上密奏此事。我還聽說,前些日子那位錦衣衛(wèi)新晉的炙手可熱的指揮同知、陛下面前的大紅人李若璉已經(jīng)秘密出京,你說……”話到這里,饒是徐衛(wèi)良心里料定皇帝陛下不會同時對兩家國公下手,也不由的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話里更多了三分顫音,顯然是發(fā)自內心的感到恐懼。
朱純臣果然也沒有懷疑,實在是徐允楨平素就呆頭呆腦的,要說他一夜之間蛻變了故意來演自己,朱純臣覺得委實沒有這個可能。
再說了,如果皇帝陛下已經(jīng)控制了徐允楨,以他手里掌握的自家的罪證,哪還用得著皇帝陛下這么一點一滴的算計?直接把那些罪證公開天下,別說是他朱純臣了,就算把他先祖朱能換過來,面對這些罪證也一樣要跪。
所以朱純臣全然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其實經(jīng)不起調查。董琦擔任太子弓馬老師的消息雖然他此前不曾聽聞,但想要調查也是容易。只是,這樣一來……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有些焦躁的起身,叫來一個親信去調查此事,朱純臣有些不安的在庭院里開始踱步,而徐允楨雖然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但卻還能坐得住,只是整個人面無血色,好似已經(jīng)被嚇傻了一般。
和貪墨軍餉不同,私自盜賣甲胄,還是軍方甲胄這可是鐵板釘釘要抄家滅族的大罪。皇帝陛下或許能容忍他們適度的吃一吃空餉,但絕對不能也不會容忍他們私賣甲胄。也不獨大明,此事從古至今,歷朝歷代莫不如此。漢代周亞夫因為家中私藏甲胄五百具被懷疑謀反,最終活活餓死獄中;本朝的大太監(jiān)劉瑾權勢熏天,但抄家的時候從他家中抄出甲胄五百,使得原本還想撈自家玩伴一把的正德皇帝立馬轉變態(tài)度將他以謀逆罪處死。
就連身為儲君的太子,一旦被發(fā)現(xiàn)私藏甲胄,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晉代有愍懷太子受惠帝皇后賈南風讒言,衷甲入宮被殺;唐代有玄宗太子李瑛遭武惠妃設計,帶甲入宮被賜死。
而他們雖然不是私藏,卻是私賣。真要追究起來,這罪行卻是更重,甚至有里通外國之嫌!
“不過董琦畢竟沒有證據(jù),這件事情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只要咱們手腳再干凈一些,想來無傷大雅?!币娭旒兂加行┗袒?,徐允楨連忙自作主張的補充了一句,試圖安慰。
朱純臣也逐漸冷靜下來,停住了腳步。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那幾個商人早就走了,除了你我,唯一一個知道具體情況的也就是徐衛(wèi)良了。只要他不開口,單憑董琦的猜測,還告不倒我們?!?p> “可是徐衛(wèi)良不是還在詔獄么?你有什么辦法?”徐允楨是真的有些好奇,他當然知道朱純臣和現(xiàn)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的交情,但詔獄那是什么地方,他可不認為駱養(yǎng)性會為了這點交情對朱純臣網(wǎng)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