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少
他看著一個神色頹喪的男子,將一束玫瑰甩手丟在敞口式垃圾桶遮雨蓋的上方。
淅淅瀝瀝的雨打濕了地面,倒映著他灰撲撲的臉,雨從他衣服上各處開了線的地方滲透進去,他就蜷縮在那沒有光的角落里,看著那個男子把花丟了之后轉(zhuǎn)身離去。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走過去,垂眼看著那束玫瑰花,經(jīng)過雨的洗禮過后,仿佛失去了生機,卻又顯得的妖艷欲滴。
他緩緩靠近那個本就距離他不遠的垃圾桶,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束花,用指腹輕柔地蹭了蹭覆在上邊的幾滴小水珠,卻好似越蹭越多。
他從傍晚等到日落,沒等到她,卻等來了雨。她......到了這個點,許是不會來了。
昏黃的燈光從高高的路燈下?lián)]灑下來,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抬頭望天,任憑雨珠落入他暗沉的眸中,攜著烏云和落雨,將那束玫瑰抱回了家。
家里一如往常,為了節(jié)省開支沒有開燈,冷清感油然而生。
“你跑哪兒去了?這么晚才回來,趕快去洗洗?!狈俚哪赣H面帶微笑,把浴巾和換洗的衣服放在他懷里,把他推向浴室。
他已經(jīng)好多天沒回家了,他媽媽卻從來沒有著急過,每每見到他,都是一樣的微笑,看起來本溫柔的笑意開始變得冰冷。本稀松平常的母愛關(guān)懷在他心里又顯得如此可怖,堪比千尺深潭里的潭水,常年冰冷刺骨,深入骨血無法抽離。繼父的存在令他們的生活舉步維艱。
他閉上了眼,任憑溫?zé)岬乃樦橆a淌到下巴,再往下......往下,最終滴落在地上,流向邊上的地漏,打了幾個旋就消失不見。
氤氳的熱氣將他的身影打在起了霧的玻璃上,拉出一大片蕭條與寂寞。
寒風(fēng)從窗縫掠過,呼嘯著帶走了浴室里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熱氣。
焚穿好衣服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他順手將浴室里的燈關(guān)上,整個家都暗了下來,倒顯得廚房里的燈越發(fā)明亮。他嘆了口氣,將換下的衣服丟進水槽就回了房間。
他癱坐在床上,盯著灰白的墻面,雨大顆大顆地拍打在搖搖欲墜的玻璃窗上,遮擋了好些光源,讓他的神情變得忽明忽暗。路燈的燈光稍顯暖調(diào),使他在這黑暗的房間里還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焚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望著虛空發(fā)著呆,令人看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久,房門被輕輕叩響,那溫柔又好似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晚飯熱好了,出來吃吧!”
他看向房門的方向,門縫底下偷溜進來了一縷光,而焚母的腳步聲已經(jīng)逐漸變小。
飯菜始終是那幾樣,清淡的口味,日復(fù)一日都是同個模樣。
焚覺得這樣枯燥無味的生活沒有什么意思,就像他身處的這個村子,昏暗、落后、沒有一點希望。
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小時候都是這樣過來的,但在他這古井無波的人生中,柏晴宛如一顆璀璨的星光,令他默默追尋了好些年。
柏晴經(jīng)常在傍晚將幾本課本抱在懷里,路過那個有垃圾桶的小巷子。
因為很少人經(jīng)過,所以那里一直是他排遣傷心的地方,孤獨對于他來說早已不足掛齒。
翌日傍晚,焚終于鼓起勇氣,將那束歷經(jīng)了一個雨夜之后略顯破敗的玫瑰花呈現(xiàn)在她面前。那個他守了八年的女孩子已經(jīng)變得亭亭玉立了。
柏晴的側(cè)顏很好看,高挺的鼻梁、鴉羽般的長睫以及紅潤的唇,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更為吸引人。她扎的高馬尾時的回眸使她的眉眼顯得驚艷,當(dāng)時未施粉黛的女孩子有著一副清純的模樣,高挑的身材和懷中的書給她增添了些許書香的氣質(zhì),像一個脫離凡塵的仙女,一個,在他心里住了八年的仙女。
焚看著她對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微笑著表示感謝,攜著一種莫名的疏離感說著謝謝,可花她卻沒有拿走,焚覺得這興許是一種變相的挽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樸素得不能再樸素,又怎可同這仙女并肩?原來自卑已經(jīng)深入內(nèi)心,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可言。
小時候的焚和柏晴有過幾面之緣,從那之后,他有時會偷偷去她在的那個學(xué)堂外偷聽并且時不時盯著她看,放學(xué)就提前坐在小巷子里那個黑暗的角落,蜷縮著身軀,等著她下課從那經(jīng)過,不僅是為了逃離支離破碎的家庭,更是為了看她一眼,只一眼,便能心安。這一等,又是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