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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曄,大唐末代天子

077章 中晚唐宦官

  宦官的權勢。

  從本質上來說,也是皇權的一部分。

  這便是為何宦官一旦坐大,首先遭禍害的便是君王。

  因為宦官權勢與皇權是緊密纏繞在一起的,很難區(qū)分開來,一旦宦官坐大,自然首先奪走的便是本屬于君王的權勢。

  這也是為何君王要信任甚至重用宦官。

  因為宦官權勢來自皇權,也嚴重依賴皇權,君王自信可以輕易地駕馭,并可通過它來制約相權(文臣集團)。

  便比如到了宋朝,尤其是明、清兩代后,再沒有出現如漢、唐那般可隨意廢立天子的大宦官,背后的原因不一而足,但其根本原因則是皇權已高度強化,相權完全淪為了皇權的附庸,無需再借用宦官來制衡,因而宦官能得到的權勢便十分有限。

  若再深一步探究,為何明清時代的皇權能高度強化,什么制度的健全、儒家的教化等等,都在其次,根源在于門閥士族的衰落。后世崛起的那些士大夫集團,最多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蹦跶幾下,在史書上抒發(fā)牢騷,哪能和漢唐時期在經濟、政治、軍事等各個領域都能與天子分庭抗禮的門閥士族們相比。

  若再繼續(xù)往下說,門閥士族的斷崖式衰落也正始于中晚唐,但這跟什么黃巢、朱溫無關,也跟科舉制關系不大(唐代的科舉懂的都懂)。說到底,還是經濟生態(tài)在悄然變化,帶動了社會的基礎組織方式也在悄然改變……

  因而,在眼下的晚唐這個歷史環(huán)境下,專研歷史的李曄不可能放手讓朝臣們去徹底閹割宦官群體。

  但朝臣們痛恨宦官這個態(tài)度,還是值得鼓勵的。

  只要他們別老在制度上化心思,妄想一舉鏟斷所有宦官權勢,并將宦官從皇權那里奪來的權勢收入他們手中……

  若只是想殺哪個罪大惡極的奸宦佞宦,盡管去殺,李曄絕不會阻攔,還會為他們遞刀。

  這就好比人們對動物的態(tài)度,動物是否愿意接受人的馴化,尚且兩可,但凡是傷過人的動物,都必須得處死。

  因為動物嘗過人肉之后,便會繼續(xù)傷人。

  宦官本就是天子家養(yǎng)的寵物。

  而自中唐以來,它已經不是寵物,而是肆意撕咬人主的猛獸,早就該殺了。

  唐順宗時,大宦官俱文珍率部包圍天子寢宮,逼迫順宗禪位,首開唐代宦官廢立天子之風(在俱文珍之前,已出了李輔國、程元振等權傾朝野的大宦官,但他們尚有所收斂,未敢預天子廢立)。

  其后便如嘗了人肉味的動物,一發(fā)不可收拾。

  且行為越發(fā)隨意,手段越發(fā)直接、殘忍。

  宦官王守澄欲廢除唐憲宗,已懶得搞“天子自認德行有虧,下詔禪位”這一套,直接派人將唐憲宗堵在臥室里,用枕頭悶死。

  宦官劉克明欲廢唐敬宗,僅僅是因為他仰慕前代大宦官們的肆意廢立天子的風采,想借廢立之事來驗證自己的權勢,便派人將正在出恭的唐敬宗殺死于茅廁中,其后連尸體都懶得收斂,直接派人出去通報天子已歸天,再新?lián)裣乱蝗翁熳永^位即可。

  再其后,宦官仇士良發(fā)動“甘露之變”,幽禁唐文宗,捕殺朝堂宰相、百官近千人,血流滿京城,唐文宗因此發(fā)出了那句感嘆“赧、獻受制于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其后被廢……

  唐代天子們豢養(yǎng)了宦官這條寵物,本欲用它去撕咬朝堂門閥和四方不臣藩帥,不成想,最后被宦官兇狠地反咬一口。

  于今而言,只有先把這條寵物打死,其后再考慮如何培養(yǎng)新寵物的問題。

  ……

  ……

  劉季述最終還是未能逃脫。

  前晚,他躲在劉府后的小院落里,借著張濬、孫揆等人在劉府里大開殺戒之時逃脫。

  隨后他并未急于出城。

  因為他的勢力就在京城內,一旦他出了京城,失去了自己精心經驗多年的勢力范圍,那才真的是窮途末路。

  他就潛藏在永寧里附近,耐心等張濬等人離去后,再立即逃往城南。

  王仲先所率的右神策軍主力,才是他手里的王牌,才可決定最終勝敗。等他到了右軍大營,隨便借點人馬出來,便可輕而易舉夷平京兆府。順帶弄清楚,這些人為何敢向自己發(fā)難……

  然而,還未等他趕到昭化里,就得到了王仲先被殺、右軍潰敗的消息。

  這時,劉季述終于意識到,他可能要完了。

  這一次劉季述沒再猶豫,返身便朝城外逃去。

  既然右軍主力已敗,宮里的西門重遂、王彥范等人更沒有成功的道理,多半也已像王仲先一樣身首異處了……

  此時的他惶惶如喪家犬。

  可他也沒有徹底絕望。

  他仍有兩個去處。

  一是逃往梨園寨,那里是右神策軍的外鎮(zhèn)地,他自問一向對右軍的將帥們不薄,應當可以避一時之難,或可憑著往日的恩威和三寸不爛舌,說服他們繼續(xù)尊奉自己。

  二是逃亡夏州,定難軍監(jiān)軍使劉希風是他的養(yǎng)子,也是最得他重用的“兒子”,故而才被他特派去了夏州。要知道,定難軍鎮(zhèn)夏、綏等五州,雖算不得什么大鎮(zhèn)富鎮(zhèn),卻一直忠于朝廷,去定難軍做監(jiān)軍,不至于像其余藩鎮(zhèn)監(jiān)軍那樣,最好的結果也只是被架空,一般都逃不過鎮(zhèn)內武夫的屠刀。

  然而,無論是去梨園寨或夏州,都繞不過東渭橋。

  據先前得來的消息,東渭橋已被孫惟晟的鹽州兵襲占,而鹽州兵阻攔外鎮(zhèn)右神策軍返京,可知他們與自己是敵非友。

  劉季述此時身邊只剩不到十人,全是隨他逃出來的義子義孫,紛紛勸阻。

  劉季述沒有聽取。

  京城已經待不了了,滿城都是通緝他的布告和畫像,賞格高達百萬錢,多待一刻就有一刻的風險,走其他路徑又需繞行花費大量時間,而眼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如今本就是個死局,唯一搏一搏,或許還能有生機。

  劉季述等人喬裝成難民,重點是得在臉上多沾點胡須,然后晝伏夜行,小心翼翼地向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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