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爹你退位吧
周毅驚懼憤懣，在場諸人幾乎是傻了眼。不論是莫平淵一手掌管的御林軍，還是梅國舅訓(xùn)練有素的黑鷹軍，此刻全都呆若木鳥。
莫平淵那雙眼中仍舊滿滿是不敢置信，他緩緩俯瞰馬下周靈。而周靈那堅(jiān)定，肅穆的神情，印于他瞳孔不曾改變。
周靈動(dòng)真格了，她要做皇帝，做這世間第一位女帝！
忽地，莫平淵就笑了，朗朗笑出聲，他直視周靈：“你可確定？”
面對離額頭只分毫的畫戟，周靈毫不畏懼，堅(jiān)定答道：“君無戲言?！?p> 君無戲言？好一個(gè)君無戲言！
當(dāng)捕捉到莫平淵那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光變得狂熱無比，齊若心中有了一個(gè)大膽猜測，攔住想上前的凌云。
“等等！侯爺或許沒有惡意?！?p> 對上凌云帶有慍怒而擔(dān)憂的目光，齊若視線看那馬上之人，呼吸都急促了好幾分：“或許，或許侯爺有著跟你我一樣的想法！”
“什么……”
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齊若的意思，凌云滿是不可思議，卻見齊若肯定地點(diǎn)頭，他的呼吸也跟著亂了。
“同本侯玩笑的人，我都叫他用命還的?！?p> 莫平淵手中畫戟，又逼近一分，此時(shí)，已挑破周靈額尖，周靈冷冷橫上眼。
“放肆??！這便是你對天子的態(tài)度？！”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莫平淵仰頭，笑得越發(fā)肆意，就在齊若攔不住，凌云要沖上來的前一刻，莫平淵動(dòng)了。他駕馬退開好幾步，竟是給周靈讓出道來。
周靈一步步，緩緩走近周毅，這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子。
“父皇，您要讓位了?！?p> “逆女！逆賊！朕不會讓你如愿的！”
面對周毅的暴怒，周靈雙手負(fù)立身后，無動(dòng)于衷。
周毅喘出好幾口氣，才含著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將話斷續(xù)罵出：“從古至今，從未出你此等大逆不道的妖女，你必得天下人誅之，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怎么敢？”
周靈笑了，展開雙臂，怒掃這周身一兵一卒，一磚一瓦，聲聲質(zhì)問：
“反前朝，建奇功，八年征戰(zhàn)，父皇您坐擁的這每一寸土地，有哪里是我不曾踏足，為你廝殺拼來的？這江山，是我朝平打下的！這一方安寧，也是我?guī)е鵁o數(shù)將士拼死守下的！我為什么不敢！？”
周毅呼著氣，竟一時(shí)無法反駁，周遭人皆無言。
“他這儲君射殺我生母我合該受著，他廢我一身武藝我該受著，他殘忍殺害舅舅一家我該受著，父皇您幫著他疏散我權(quán)勢我該受著，您幫他殺害國舅一脈不留活口我該受著，您囚禁于我逼我就范我也該受著！只因我是一女流，他是儲君我都該受著？？？”
周靈壓抑了太久太久，當(dāng)她一腳踩上周斌被龍袍蓋住的尸身時(shí)，周毅竟也不曾維護(hù)，躲開周靈泛紅的眸光。
“我為何不愿和親，您真的不知嗎？”
周靈別開臉，淚珠順著面龐滑下：“我早便說過，不可一味忍讓，你們一味隱忍，勢必會讓他人得寸進(jìn)尺，一次又一次，這一次是賠款和親，下次必然割地，直至大周被他們吞盡，這一幕幕，父皇，在場諸位，不覺眼熟嗎？”
“我們?yōu)楹畏辞俺俊?p> 這一詢問，讓得不少人黛眉。
“因?yàn)槲旱鄣幕栌篃o能！當(dāng)年異族進(jìn)犯，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無辜之人被迫害？父皇……您都忘了？”
周靈轉(zhuǎn)回身子，周毅被她逼得后退：“別說了……”
此刻，周靈面上滿是痛色：“大哥二哥屢建奇功，屢屢為朝廷為百姓數(shù)次擊退異族，保衛(wèi)了多少人安寧？可魏帝竟為一時(shí)茍活，一再退讓異族，到最后，竟昏庸應(yīng)下異族要求，活捉了大哥二哥給他們?nèi)?，扒皮剔骨，凌遲而死！嫂嫂當(dāng)時(shí)還懷著身孕卻被那魏帝送去給那幫蠻夷欺凌玩弄，開膛破肚?。 ?p> 在場諸人紛紛變了臉色，不忍再聽。凌云齊若則一臉痛惜。周靈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正是這三位親人慘遭凌辱，最讓人痛心的是，他們所有人，還被魏帝下令觀看刑罰過程，何其殘忍??！
周靈捂著作痛的心口，看那已然頹敗，仿佛蒼老許多的父親：“再然后，他要聽從異族要求，斬殺我們王府九族一個(gè)不留，父皇您才毅然反了魏帝，昔日諸位愿意追隨我周家，也大多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
眾人閉眼。尸骸遍野，血流成河，蠻族的狂笑，孩童的啼哭……那人間煉獄，是所有人都不愿再回想的。
“可是父皇，您如今的做法，與魏帝何異？”
周毅僵住了，他臉上還仍有悲色，饒是莫平淵，也閉上眼握緊手中畫戟。
周靈當(dāng)著眾人之面，抬袖擦了那一串淚珠，再睜眼，已無波瀾，那再次看著周毅的目光，透著幾分同情。
“我明白您的心思。打了太久，您打怕了。您不愿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安寧生活，您想牢牢抓住這皇位不松手，可國若亡，即便是最尊貴的人，也遲早會摔下泥潭。您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只是您怕了。這五年來皇城的紙醉金迷，早已將您一身志氣消散，歌舞升平的香氣，也將您的骨頭吹得軟了?！?p> 周靈伸出手，將周毅扶起，她看著這昔日驍勇無敵的英雄，她曾仰望的存在，如今卻滄桑不已。
此時(shí)的周靈臉色蒼白，但她還是對著周毅露出一抹柔和的笑：“父皇，您老了，這天下的風(fēng)云，您攪不動(dòng)了?！?p> 周毅此刻的心緒復(fù)雜無比，但還是推開周靈，顫顫巍巍地扶住墻面，咳了好幾聲，有氣無力開口：“女子做皇帝，你教世人如何服你！你必遭天下諸國群起而攻！到時(shí)大周只會加速而亡。”
周靈直起身子，目光中那點(diǎn)柔和消散殆盡，她對著這四周將士，只抬袖問了一句話：“朕有生之年，定吞離陽大陸九十九，臣服者，皆跪！”
莫說旁人，即便齊若凌云，都不曾知曉，周靈這小小的身軀下，竟藏有造世的野心！
吞并離陽大陸九十九，那就不是一個(gè)大周了，而是周宋楚乾，乃至異族之主。周毅說她不會被天下人認(rèn)可，周靈則給他答案。
天下不服，我便做這天下之主?。?！
能不能做到尚且不提，這般氣魄與壯志，即便強(qiáng)如大乾帝王，也不曾妄想。若是旁人，許會一笑置之。
可周斌此前，已經(jīng)讓許多人見證其奪目光彩。
當(dāng)莫淵平翻身下馬，出人意料第一個(gè)朝著周靈跪拜而下，在場諸將震撼。
不論魏帝還是周毅，莫淵平從未行過君臣跪拜之禮，他們這位主人曾說，除非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方能得他認(rèn)可。
而今莫淵平朝周靈這一女娃娃跪下，代表他認(rèn)可周靈的話，代表著，信服。
“臣等，叩見陛下?。 ?p> 諸多將領(lǐng)的俯跪下，周靈閉上眼，受著眾人臣服，再次睜開眸子時(shí)，她清明的眼中多了些此前沒有的東西。
那是屬于帝王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