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阿云一如既往
周靈話落之后，楚卓儒抿唇斂眉好片刻不答。
見此，周靈輕笑一聲質(zhì)問道：“怎么？無話可說了？”
“這次，是我不對，但我沒有辦法了，你也是?！?p> 楚卓儒道歉的話出，引得周靈都微微怔住，他神色認(rèn)真誠懇，但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很快便轉(zhuǎn)了話鋒。
“你周國，現(xiàn)下只有同楚國捆綁一處，共同抵御宋乾聯(lián)軍，這唯一一條出路可走了?！?p> “你！”
楚卓儒抬眸，毫不畏懼地對上周靈震怒的美目，一字一句吐出：“不是么？”
胸腔起起伏伏好一會兒，周靈再不愿多言，恨恨拂袖轉(zhuǎn)身，以背影對著楚卓儒，送客之意顯而易見。
楚卓儒不動聲色，從懷中拿出一方卷軸，默默將其放在案桌上后便起身。
那卷軸的內(nèi)容，是楚卓儒在入周國皇城前，早已編纂好的兩國聯(lián)盟詳細(xì)，知曉周靈點(diǎn)頭蓋章便能成事。
只是楚卓儒也知道自己這次舉動，未免有些刻薄自私，周靈會幽怨也在情理之中，在這位女帝徹底消除怒氣之前，還是不要逼迫得太緊為好。
但臨下廊前，楚卓儒還是定住身形，回頭看著周靈始終背對的身影，啟唇道。
“于情于理，此次實我算計了你，對不住你周國，是我欠你，若此次兩國能安然，事后只消你開口，卓儒無所不應(yīng)?！?p> “哼，為保你那父皇的江山社稷，五殿下還真是不擇手段，好一個鞠躬盡瘁的兒郎！”
周靈不答，倒是勾唇反諷了一波。
不想一直神態(tài)平和的楚卓儒，面色語氣卻是大變，冷漠得緊。
“我的事，女帝不清楚么？”
周靈聽出其中的嘲弄與疏離，秀眉微黛，只是當(dāng)她轉(zhuǎn)頭的時候，楚卓儒在說完這之后，便頭也不抬地向著驛站處而去了。
垂眸便瞧見那靜靜躺在案桌一側(cè)的卷軸，周靈握拳糾結(jié)許久，終究還是伸出了手握起。
只是攤開的卷軸中，除卻兩國結(jié)盟事宜及楚國的印章，還藏著一份信函。
是楚卓儒的承諾書，承諾除卻傷及國本家人外，事后會答應(yīng)周靈任何開口條件的保證。
且為顯決心誠意，也為周靈信這承諾是能作數(shù)的，那本該合二為一，號令楚國三軍的虎符，這另外的一半，楚卓儒便這般毫無保留地送到了周靈手中。
若是周靈現(xiàn)下利用這虎符借楚國之軍大作文章，楚國即刻便可墮入煉獄之中。
莫說周靈驚著，就是向來只關(guān)心周靈事宜，其他旁的牽不起任何情緒起伏的凌云，在防備著楚卓儒離開后，上前入見周靈，瞧見她手中那一半的虎符之后，都不免訝異地微微張唇。
“若是讓楚蕭知道了，那楚卓儒可難逃一死，他竟然……”
直到凌云感慨的一聲出，周靈才從一片失神中回過神智，那握著虎符的手心，不免染上點(diǎn)點(diǎn)汗?jié)n。
“他是瘋了！”
就這般將自家命脈交在別國帝王之手，這種事情，周靈捫心自問，就連她都是不敢的。
別說是交給旁國帝王，就是身邊朝夕相伴的心腹，彩雀梅叢森，甚至是……
念及此，周靈暗自看向凌云處，心中一緊。
甚至是齊若凌云，除卻像異族那般的生死存亡之際，她都不會將兵權(quán)全盤交付給任何的誰。
這楚卓儒，當(dāng)真是個瘋子！
倒不愧是莫仕真教出來的弟子，與做師傅的一樣，所求所做，乃常人所不能及。
“這樣看來，那個楚卓儒，倒也沒那般令人恨了，陛下對這結(jié)盟之事怎么看？”
凌云雖感慨，但到底最在乎的，還是周靈的看法，對她露出一抹笑道：“不論陛下如何抉擇，臣都在陛下身后。”
周靈原先累計的無限煩躁，在楚卓儒的這一份禮之下，已是散去不少，再聽的凌云與清泉一般的聲色，說出那般令人安心的話來，打結(jié)一處的秀眉都被撫慰開來，唇角含笑。
“阿云總能讓我舒心?！?p> “陛下……”
凌云看得愣神，心有觸動，不自覺吶吶出聲，只是還不等他抬腳再靠近周靈多一點(diǎn)，周靈的視線便已再次移回那卷軸之上。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我答應(yīng)了，周國有難，不答應(yīng)，周國也有難，我根本沒得選擇。”
凌云聽出她話中的痛苦與沉重，心中落滿疼惜。
“阿云，沒有法子……全然沒有一點(diǎn)好的法子，這一次，我真是窮途末路了?！?p> 周靈說話的時候，身子竟隱隱顫抖。
她早在見楚卓儒前，腦子里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可行的法子，也早早問過齊若。
可是……
沒有辦法，一直都有主意的齊若，這次也只能無力朝她連連搖頭。
“陛下，無論如何抉擇，您都調(diào)兵邊境，戰(zhàn)吧?！?p> 這是最后，齊若無可奈何下對周靈最后說的話。
周靈還是抱了希望的，直到見完楚卓儒。
她沒有辦法，齊若沒有，就連這楚卓儒，也是同樣。
連著這些天，周靈都在強(qiáng)撐著這，她都能忍著。
可凌云那句始終在身后，卻是讓她潰不成軍，將不愿展露的脆弱一面，再次現(xiàn)于凌云面前。
凌云察覺出周靈異常低落的情緒，發(fā)覺出異樣，待他小心靠近，蹲下身來，周靈眶中的一行清淚，就那么現(xiàn)于凌云視野中，滴在他的心上。
“阿云，我打了好多些年的仗了，死了很多人了，在周國真正強(qiáng)大前，我不想再犧牲更多性命，我不想戰(zhàn)，我不想……我不想打啊！”
卸下這層層尊貴光環(huán)，周靈也只是一不到弱冠之年的女兒家，自她提起劍鋒至如今，已過了十多年光景。
換句話說，她一個小女娃娃，竟不知不覺，已打了十多年的仗，歷經(jīng)了十多年的生離死別！
周靈這般接近崩潰的模樣，凌云是作何想，心中究竟有多痛心疼惜，周靈不得而知。
可她知道，只有阿云，只有在阿云面前，她才能毫無防備。
“我這一年，想得很簡單，我只想同你們過個好年，只想給周國，給這多災(zāi)多難的北郊三境，多掙些安生日子?！?p> 周靈咬著下唇，哭笑不已：“可總有人不放過我?！?p> “你說，再打下去，他們該要恨我了吧？”
凌云什么也沒答，僅僅掏出一方帕子，輕柔地替周靈擦去淚漬，一如既往。
“臣在的?！?p> 不論什么境遇，不論有誰離你而去，我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