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忍心打擾他,就步行趕到普安大坡,完成了既定的考察任務(wù),等我想再回去看看那人還在不在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太晚了,而我還有10公里的山路要走。不過讓我感覺很奇怪的是,我回去的時候一直在想那個他與外部世界究竟是哪一種狀態(tài)的問題時,我自己也好像被他影響了。我沒有想到一個只見了一面、并未有任何接觸、任何交流的人,居然用一種毫無生命相關(guān)性的方式在我不知不覺中影響了我。他融入萬物、成為天地的一部分,又與萬物脫離、隱匿在自然之中。這本身就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存在。我們追尋歷史也是一樣,一件東西,有它承載萬物、從世間汲取能量又將能量釋放給周圍生物的能力。而我,就是要借助它的這種能力釋放更大的力量——千年的智慧之力,千年的文明之力。
這次考察之所以要特別記錄,除了因為這是自己單獨第一次遠(yuǎn)行完成考察任務(wù)外,它還讓我從此徹底改變了在貴州山路考古的徒步感受。之前山路步行一直是令我頭痛的事,那不但是對我肉體上的折磨,更是讓我思想上對考古開始反感的誘因,但是自那之后我對山地考古的態(tài)度徹底改變了。
又一次經(jīng)過普安大坡的時候,我繞道去到那一片樹林,卻再也沒有見到那位練武之人,他去了什么地方?是哪個門派的傳人?為什么在一個繁忙嘈雜的世界中能保持那種靜謐和超然呢?他仿佛我之后內(nèi)心中的一個符號。他的存在即是一種難以名狀的道理?!?p> 讀完這一章,我感到開闊和釋然。更讓我驚喜的是,何在末尾的隨筆寫道:找到每一種事物或每一個生命的與眾不同,好好欣賞它,就是我以后的人生哲學(xué)。
我有一種“萬物神奇、樂在其中”的震撼感。
沙漠的下午燥熱難耐,我心想:儲水罐可以內(nèi)層噴涂聚氨酯硬質(zhì)泡沫塑料或巖棉隔熱?集裝箱房為什么不可以呢?是成本太高還是密封性太差?鋪蓋中的棉被和厚毛毯似乎在告訴我:夜間還會有更嚴(yán)酷的考驗。
注意力收回來,心思似乎重新回到了何和程教授身上。
這像是兩道突然出現(xiàn)的、鮮血淋漓毫無愈合跡象的傷口。每一秒鐘都在扯動著我的神經(jīng)、牽拉著我的思緒。過去的經(jīng)歷越美好,與他們的相遇越像是上天的恩惠,被剝奪之后也就越痛苦、越凄涼、越可能生機(jī)全無。這讓我想到了騰格里沙漠里的湖泊。
那些湖泊是自然賜予沙漠的最為神奇的饋贈,但正如月亮湖一旦干涸它周圍賴以生存的各種生命、各種繁華都要消失殆盡一樣,那是一種理性和感性層面都叫人難以接受的殘忍。
這個下午我一直在等電話,那種煎熬就像外面太陽暴曬中的炙熱沙漠對待一切想在此存活的生命一樣——無處躲避、令人窒息。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4點,我去到那個鋼筒砼結(jié)構(gòu)的井前,井口只有一個木制的蓋子,凸出地面約半米的鋼筒稍稍靠近便讓人感覺炙燙無比。我打開蓋子、借著手機(jī)上的手電筒照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井底的燈居然是亮著的,頓時立即又警覺起來。
但我仔細(xì)想了想,自己已經(jīng)來了這么久,整個工地空無一人,如果真的下面有人的話至少會有響動。我順著鋼筒砼結(jié)構(gòu)的木架子找到進(jìn)入井口的梯子,循著下面的燈光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