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大,陸續(xù)開始有人往外擠,和還在不斷往里擠的人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分數(shù)出來了?”往里擠的人焦急的問道。
“早出來了”圍觀的和向外擠的人各懷心思的齊聲回答道。
猛然間,我看到了老爸,他甚至被擠得站立不穩(wěn),但他笑容確是穩(wěn)穩(wěn)地,那燦爛的表情比這夏天早晨的陽光熱烈多了,我和老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我興奮地用力撲向她,她卻下意識的一躲,側(cè)面單手把我摟的緊緊的,那力度,我能體會到她的快樂!
“192.5分,全校第五,絕對沒問題!”老爸還沒走得太近,就大聲的喊道,我敢肯定他是故意的,一向低調(diào)的老爸難得囂張一次,吸引來旁邊無數(shù)羨慕的目光,而我們?nèi)揖o緊的抱在一起,開心的旋轉(zhuǎn),任由這幸福的腳步凌亂……
我懷著對中學生活的向往,繼續(xù)著我剩下的幸福假期,而夢中精確預(yù)測考分的事,傳遍了我認識的每一個角落。
金秋九月,我踏進了向往已久的中學校門,而這么大的事情竟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因為,我當姐姐了!
年齡的關(guān)系,我并不是特別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么,沒有高興,更沒有失落,本來嘛,關(guān)我啥事啊,那會兒的我遠沒有現(xiàn)在孩子那么霸道,什么只能要哥哥或者姐姐,什么要是要了弟弟、妹妹堅決離家出走啊,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但現(xiàn)在想來那會兒也不會有什么人和孩子探討這類話題,因為那時的獨生子女政策相當嚴格,多年之后我徹底明白這些事以后,還在佩服爸媽的能量。
唯一的不同就是老媽對我的關(guān)注度又降低了一個維度,這又算什么影響嗎?我求之不得。反正爸媽都很忙,他們對于新來的弟弟是太投入了,應(yīng)該也是年齡大了一些,更有經(jīng)驗了,照顧小家伙更加細心,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嘿嘿……我自由了。
那么小的一個小不點,又不和我搶吃喝,爸媽也放松了對我的要求,還會在忙不過來時,給我些零花錢,在我看來,這是什么?這就是幸福??!我經(jīng)常會滿懷感激的去看弟弟,在我眼中他不但是福將,還是個娃娃般的玩具,他比我所有的布娃娃都智能,吃飽了就一直睡,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只是這傻小子太不識抬舉,每次我去看他,他都會不停的哭鬧,倒像是我要跟他搶奶吃似的,拼命的往老媽懷里鉆,咳……隨便吧,我才懶得和他計較呢,“咿咿呀呀”的話也不會說,我討厭不會說話的感覺,我討厭這個動靜。
初一的我被任命為文藝委員,這點倒是我沒想到的,難道是因為我這標志的臉蛋,修長的身材嗎?反正肯定不是因為我的煙熏火燎的嗓音。
孩子嘛,老師的認可完全可以當做強心劑,虛榮心使然,從未關(guān)注過唱歌跳舞的我開始有意無意的留意舞蹈了,沒事的時候下下腰,壓壓腿,文藝委員也不能太差勁吧?
那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放學后的我去老爸的藥房寫作業(yè),完事后,順了點“薄荷糖”,我從藥架后繞到了窗口。突然,我看到了一位年輕的阿姨,她肯定是剛來的,同為女性的我竟然被她的漂亮震住了: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眉毛,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白皙的面龐透出淡淡的紅粉,薄薄的嘴唇像花瓣一樣嬌嫩欲滴,烏黑的頭發(fā)盤在腦后,配上軍裝軍帽,簡直美的出乎意料。
我怔怔的看著她,心理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阿姨看到了我,也是愣了一瞬,莫非是物以類聚?很快我們就熟識起來,呵呵,同為屬蛇的我倆是一見如故,說了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見面就在一直說。當天下班,我竟然蠻不講理的拉她去我家吃飯,盡管這位小李阿姨一再的推辭,但是我的倔勁上來了,就像著了魔似的,硬是拉著她的手,死活不放開,最終,我是使盡了渾身的氣力,將她走走停停的,以“拖拽”的方式拉到七八百米以外的家。老媽熱情且無奈的放下弟弟,張羅了一頓家常便飯,我滿意的樂開了花,絲毫沒有覺察到老爸、老媽包括小李阿姨的尷尬。
自此以后,我和小李阿姨算是徹底熟識了,悟出了些許不妥還是得到了某些暗示的我自然也沒再拉小李阿姨去我家吃飯,只是每天放學,我都會去找她,單位也好,宿舍也罷,纏著她玩,追星似的模仿她的一切,兩天后,她成了我的舞蹈老師。
小李阿姨是文藝兵出身,教我這個蹩腳的文藝委員簡直大材小用,無奈我資質(zhì)有限,而且沒有任何基本功,她便根據(jù)我洋氣的長相,我那已經(jīng)輸在起跑線上的基礎(chǔ),給我編了一套維族舞,什么壓抬步、支字步、轉(zhuǎn)身步、雙開手、提裙手、平開手……反正都是那些難度不大,便于掌握的基礎(chǔ)動作。不過,這些已經(jīng)足夠,足夠我這個中原地區(qū)的中學生臭顯擺一陣了。就這樣,那段舞蹈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小李阿姨也成了我的“私教”,邊玩邊學,在她低聲的吟唱伴奏下,我竟熟練掌握了這段舞蹈,當然我也只學會了這段舞蹈。
毫無區(qū)別的某一天,放學后我照例來到小李阿姨的宿舍,沒人。我又找到了老爸的藥房,還是沒有她的影子。
“小李阿姨調(diào)走了”,老爸看出了我的心思。
“啥時候回來?”我疑惑的問“也不告訴我一聲”。
“應(yīng)該是不回來了,本來她就是來實習的,部隊里的事還不都是軍令如山啊,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老爸還給我打趣呢,邊說邊來了一個立正敬禮,絲毫沒注意到我的落寞。
就這樣,我的舞蹈老師出現(xiàn)的突如其來,消失的杳無音信,只給我留下了一臉蒙圈。
重點中學的校服還是很醒目的,每次穿著這套來之不易的衣服,心里美美的,走在路上,經(jīng)常會聽到別人議論“這些都是好學生?!遍_始,我還挺得意,但是習慣“羨慕”了以后,感覺就變了,因為一年三季除了夏天似乎只能穿這一身,只是季節(jié)不同,里面加的衣服厚度不同罷了,反倒是其他學校的女生要求沒那么嚴格,穿著比較隨意,讓我羨慕不已。
老媽是縫紉機廠的庫管,工作關(guān)系吧,常年接觸縫紉設(shè)備,又不用在車間里接觸油啊、漆啊的,倒是讓她有時間鉆研自己感興趣的職業(yè)——裁縫??陀^說老媽的水平還真不錯,量、畫、剪熟練到一氣呵成,再蹬上縫紉機,伴隨著“咯噔咯噔”的節(jié)奏,手不斷地將布料推進機針,原本分開的布料,像變了魔法似的連接在了一起……
從小到大,我的衣服都出自她那雙巧手,中學之前還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要求的提高,就像我對校服的審美疲勞一樣,老媽畢竟不是專業(yè)裁縫,做出來的衣服還是風格雷同、款式欠妥,況且她沒時間,沒心情,也沒渠道去了解那些所謂的潮流,而有了初級審美概念的我多少就有些嫌棄了。
一次,我試探且討好的跟老媽說:“媽,你看到中間單元劉伯伯家的閨女那件新衣服了嗎?你也覺得好看的話,給我整一件唄?。”
“你也想要?”老媽頭也沒抬的問我,我露著虎牙狠狠的點了點頭。
“那還不簡單!”老媽的痛快讓我有些意外。
沒過幾天,放學后,我進家就看到了床上放著一件和劉姐姐一樣的衣服,那時候哪有撞衫的概念,只有對新買衣服無限渴望,我迫不及待的在身上比活起來。
“快放下,你穿著大。”老媽在旁邊得意的笑著說。
“想讓我多穿幾年?”我疑惑的問,手卻不停,衣服已經(jīng)套在了身上?!斑€真大不少,這可怎么穿?”我郁悶的說。
“我怎么可能給你做這么大的?不過這兩年你長得快,大肯定還是要大一些的”老媽不緊不慢的說“放心吧,以媽媽這手藝,帶完你弟,抽空照著樣子就給你做出來,最多也就是三天,也別太耽誤老劉他閨女穿?!?p> 我聽出了媽媽的得意,心中卻充滿了失意,“你就不能給我也買一件嗎?”
“那多費錢啊,而且最近兩年你衣服穿不長久,你弟弟還小,又是個男孩,媽媽這手藝,一個樣……”老媽還在意氣風發(fā)的說著。
“咳,我什么時間才能有自己第一件買來的衣服呢?”我已無心細聽,暗自惆悵的想。
轉(zhuǎn)眼間,初一的第一個學期過了大半,學校要舉行全校的一個新年聯(lián)歡會,要求每個班級至少出一個節(jié)目。同學們聽到這個消息,各個喜氣洋洋,我感覺倒不是多么期待這所謂的節(jié)目表演,更應(yīng)該是為了能夠少上半天課,以及為隨之而來的假期感到開心。
“周姜楠,你是文藝科代表,發(fā)揮你優(yōu)勢的機會來了,咱們班這個節(jié)目就由你來組織、安排,需要什么支持盡管說?!鞭k公室里班主任楊老師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那感覺不像是在攤派任務(wù)或者逃避責任,反倒像是在委以重任,給我爭取了一個天大的,出人頭地的機會一樣。但細胳膊擰不過大粗腿啊,我這新入學的小丫頭片子哪有什么反抗能力,盡管心里像通透的茶壺——完全沒底,但緊張之下的條件反射還是讓我脫口而出“沒問題,楊老師放心,包在我身上吧!”
話雖這么說,但是我心里卻是絕望的拔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