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徒子
戚九珠隱約間好似聽見了野獸低吼聲和鳥雀的鳴叫聲,她再次睜開眼睛,外頭已經(jīng)是深夜了。
而后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間禪房內(nèi),她那身月白衣裙也被掛在了衣架上,她臉色一白,頭縮進了被褥一看,身上穿著粗布衣裙,就連小衣都被人換下了。
今日受到的一連串的打擊和委屈在頃刻間將她徹底擊垮,她將頭埋在被褥里,終于忍不住低聲地抽泣著。
魏宣推門進來之時,便聽到了那極低而壓抑的哭聲,他趕緊放下手里白瓷瓶,奔向床前,關(guān)切地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覺得不舒服?”
他隔著薄薄的一層被褥碰到了她的手,感覺到她已經(jīng)退了燒。
三月的河水冰涼刺骨,戚九珠落水染了風(fēng)寒,發(fā)燒暈了過去,他親自照顧了大半夜,已經(jīng)喂她服下了湯藥,她這才退了燒,蘇醒過來。
戚九珠聽到魏宣的聲音,忽然緊張地從被褥中探出頭來,縮退至墻角,激動地從發(fā)髻間拔出一支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頸間,眼圈紅紅的,眼中還盈滿了珠淚,卻儼然一只兇狠的小獸?!澳汶m救了我,但你的行為并非君子所為,你休想再折辱我!”
魏宣一愣,眼中笑意更深,她許是在被褥里哭了許久,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長發(fā),雙眼紅腫似桃兒,臉上滿是淚痕,滿臉委屈,尤其是那偽裝的兇狠的模樣,簡直太可愛了。
他微瞇雙眸,笑得像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可那笑卻讓戚九珠更加皺緊了眉尖,眼前這個人臉上雖掛著笑,但她覺得那笑更像是一種偽裝,那笑并沒有幾分真誠,尤其是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內(nèi)里藏著的皆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那笑讓戚九珠想到了危險和陷阱,而自己就像是陷進里的獵物。
“我救了娘子,娘子何談?wù)廴瑁俊彼粗癜庵腹首鞑恢?,笑吟吟地看著戚九珠,“依娘子看如何才能算是君子所為??p> 戚九珠有些氣惱,“我已告知了郎君,我是戚家之女,若是君子便該送我回去,而不是像這般于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郎君當(dāng)知女子的清譽重于性命,郎君所為便是逼著九珠去死,還有……”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能說出口,她氣惱非常,指著掛著的月白衣裙,漲紅了臉。
魏宣瞇著眼眸,看了看她身上素色粗布衣裙,若有所思地將看著她,勾起了唇角。
戚九珠愈發(fā)氣惱,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他目光游離,暗含打量,這人好不要臉。
她雙手交疊環(huán)于胸前,將自己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只差沒將那句登徒子罵出口。
而魏宣并不惱,只是用手示意她的頭發(fā)有些亂了,溫柔地開口:“娘子的頭發(fā)亂了。”
正在這時,一個女尼端著熱粥進來,戚九珠面色有些窘迫,她趕緊將那簪子捏在手里,手縮進了袖口。
她用手梳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拿帕子掖了掖眼淚。
女尼見她醒來,臉上帶著慈善的笑:“娘子可算是醒了,娘子想必早已餓了吧?請用些熱粥暖暖身子罷。對了,這身衣裙娘子可還穿的習(xí)慣?貧尼的衣裳都是些粗布衣裳,但娘子身上的衣裙已經(jīng)濕透了,不能再穿了,便只能先委屈了娘子?!?p> “我這身衣裙是師太替我換的?”戚九珠偷偷看向那張不露聲色的笑臉,臉紅得滾燙,看上去有些窘迫,是她錯怪了魏宣。
女尼抿嘴一笑道:“娘子病的兇險,高燒不退,蘭濟寺離長安城有百里之遙,多虧了魏郎君及時請了郎中來,貧尼喂娘子喝下湯藥,對了,娘子的臉怎的這樣紅,難道娘子仍是高燒未退嗎?”
戚九珠捧著自己的臉頰,支支吾吾地低聲道:“多謝師太,燒已經(jīng)退了,我已經(jīng)無礙了……”她聲音低若蚊吟,因錯怪了魏宣,她手指搓著裙擺,不敢再直視魏宣那含笑的眼神。
她捏緊那支銀簪,慌亂地藏于袖中。
此刻她更覺懊惱不已,單憑那深藏不露的笑和一個夢,她便誤會了他不是好人。
“那貧尼便不打擾娘子在此休息了?!?p> 待那女尼走后,戚九珠搓著裙角,整理身上的粗布衣裙,趕緊從床上起身,福身道:“對不起,是九珠誤會了衛(wèi)郎君。”
“娘子可容我解釋為何沒有送娘子回去?”
此話一說,戚九珠越發(fā)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蘭濟寺離長安城數(shù)百里的距離,衛(wèi)郎君必定是算好了進城所需的時間,城中宵禁,亥時初刻便會關(guān)閉城門,想必在那時趕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是九珠一時不查,錯怪了衛(wèi)郎君,九珠這便給衛(wèi)郎君賠罪。”
她的相貌雖然和小時候變化挺大,但仍如小時候那般聰慧機靈,一點就透,魏宣抿唇一笑,想起了那個粉裝玉琢,梳著丫髻的勇敢可愛的小女孩。
說完,戚九珠屈膝一拜,魏宣正打算去攙她,后又想起她最是守禮,必定不喜男子輕浮孟浪的舉止,便將手縮了回來,一只手握成拳,一只手負(fù)于身后,而后故作鎮(zhèn)定,輕咳一聲,
“娘子風(fēng)寒未愈,又無故跌落水里,現(xiàn)下雖然退了燒,可寒氣入體,必定有損身體,今夜娘子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我便告知娘子的家人來接娘子?!?p> 戚九珠點了點頭,“如此便有勞衛(wèi)郎君了?!?p> “對了,娘子為何會掉落水中?”
魏宣將那碗熱粥遞給戚九珠,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那柔軟的指尖,那涼涼的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就連屋子里彌漫著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
戚九珠只覺指尖一燙,瞬間將雙手抽離,紅著臉回答:“我也不知,好像我是被人推下水的,但我并沒有看清那人的相貌。”
她想起在岸上盯著他的男子,右邊有顆牙霍了一道口子,只怪她今日從禪房出來便神情恍惚,并沒有注到那男子何時出現(xiàn),也沒有看清那男子的相貌。
她心中猜測,推她下水之人或許是薄若煙安排的。畢竟她才從禪房出來,又落水,薄若煙的嫌疑最大。
若是她死了,她和陸明潭的婚約也就作廢,她搖了搖頭,一場高燒之后,此刻她頭還痛著,這只是她的猜測而已,她沒有看清推她之人的相貌,也沒有證據(jù)證明是薄若煙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