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為何去我的母校

　　長假之后第一天上班，即便職業(yè)官僚也難以擺脫幾分尚未進入狀態(tài)的慵懶，林真秀也不例外，下午找了個機會，去茶水間松懈一會兒，和早一步進來放松的中島英登閑聊起來。

　　中略……

　　“叮！”

　　林真秀取出手機看是誰發(fā)來郵件，巧了，發(fā)件人是中島英登那位大學同期。

　　“林企畫官：謹んで申し上げます，石原局長已就《四月是你的謊言》的出演給予指示，盼得面談之機，一表詳細。另，乃木坂46柴田恭兵?；貜停镌嫦纳２辉附邮堋钉幛钉蓼伐匹欹印芳钨e主播，如何處置，ご指示下さいますように?！?p>　　林真秀看完后對中島英登笑了笑，晃了下手機，“小宮桑發(fā)來的郵件，想要再見面談《PRODUCE99》的事?！?p>　　“這兩天可別讓他來霞關，不知道的還以為FUJI想做外務省人事大變動追蹤報道呢?！睂γ嬉残α诵Α?p>　　“那就老地方見他好了，中島室長一起去吧?！?p>　　“這幾天精神不太好，晚上還是想早點回去睡覺，就不去了。你和小宮慢慢談，他那么有誠意，總能讓你滿意?！?p>　　“春困秋乏多慵懶，人之常情。漢方有云，朝朝鹽水，晚晚蜜湯，可防秋燥……”

　　三言兩語之間，兩人默契地交換了意見，扯開了話題。

　　回到工位后，林真秀回復了郵件，約小宮隆司明天晚上老時間、老地方見——當天見會暴露很重視的心態(tài)，失去主動權。再后兩天是周末，還恰逢十五夜（中秋節(jié)），沒那交情這種時間見。再之后是周一，拖的時間長了，影響接下來談判進度。

　　郵件發(fā)出后，他開始琢磨秋元真夏桑為什么會拒絕，總覺得有點哭笑不得——好大一塊牡丹餅，西野七瀨求之不得，這位卻和白石麻衣一樣棄若敝屣，送上門都不要。

　　稍微想了下，又懶得再想，也正好當做和那個慫貨聊天的借口，就直接在IM上發(fā)了條消息過去，“你知道秋元桑為什么拒絕《めざましテレビ》嘉賓主播嗎？”然后等著回復，但直到傍晚時分才收到。

　　“對不起，剛才在彩排，沒看到。這件事我不知道，現(xiàn)在去問下?！?p>　　“不急的事?！彼⒖袒貜?，趁著不算忙，又開始閑聊，“剛才是公演彩排？”

　　“不是，下午是日曜日的TGC彩排，才結束，現(xiàn)在去錄《うまズキッ！》的路上?！?p>　　TGC就是Tokyo Girls Collection（東京女孩展演），日本最大的時裝秀之一，和Girls Award類似。因為外務省是后援政府部門之一，林真秀所以知道這個活動，又不覺聯(lián)想到Girls Award 2015 SPRING／SUMMER上對方的暴走，有些忍俊不禁，順手又查了下《うまズキッ！》，不禁搖了搖頭。

　　《めざましテレビ》這種同時段收視率第一的番組月度嘉賓主播不要，倒是去錄制收視率個位數(shù)的每周六25點05分至35分超深夜賽馬類番組，難怪是個三十一名成員參加的頭腦王測試中排第二十五，一百分中只考出三十分的大笨蛋。

　　他帶著笑意腹誹著，又聊了一會兒，關于秋元真夏的回復也來了，白石麻衣直接把IM上的消息轉發(fā)過來。

　　“這個工作原先是娜醬的，柴田桑忽然說要給我，其中肯定有古怪。就算沒古怪，我要接了，娜醬會怎么想？上行坂里可不能有不和睦。所以，我不會接的。不然，還是麻衣樣來接吧。只有你接，所有人才服氣，娜醬也不會說什么。”

　　真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姑娘，林真秀贊嘆著，發(fā)了條消息過去，“她說的很對，你還是接下來吧?！?p>　　“不，我不要?！盜M的那一頭又一次立刻拒絕，“還給FUJI吧，林，別欠他們人情了?！?p>　　連續(xù)兩次拒絕，態(tài)度也很明確，林真秀就不勉強了。不過，還給富士電視臺是不可能的，想了下，他決定把嘉賓主播人選的決定權交給今野義雄——這位在《PRODUCE101》顧問上很盡心，三期生的消息也透露了，借用伊藤純奈雖然最后沒成行，但提出時也是一口答應，應該得到點回報。

　　所以，第二天下班后，林真秀和小宮隆司在虎之門二丁目的居酒屋見面后，點了單，等下酒菜送來前，先將這件事給定了。

　　“《めざましテレビ》嘉賓主播的人選，就讓乃木坂46的今野義雄桑來定吧?！?p>　　“好，我先收回原先的合約，再拿份氏名空白的合約蓋章后發(fā)給今野桑。”

　　小宮隆司毫不猶豫地答道，這種痛快的態(tài)度和做法很給面子，他就投桃報李，略微喝了兩杯后，主動談起《PRODUCE101》的事。

　　“日韓偶像聯(lián)合選秀企劃其實有兩個，與韓國M-net合作的企劃名為《PRODUCE101》；與SM合作的企劃名為《PRODUCE99》，但兩者只有一個會最終落地……”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稍微解釋了下后，他繼續(xù)道：“如果小宮桑屬意《PRODUCE 99》，那么我可以明確告訴小宮桑，這個企劃從一開始就是備選，而且現(xiàn)在基本確定會中止。”

　　小宮隆司恍然，有點慶幸自己堅持給出《めざましテレビ》的嘉賓主播，否則又怎么能知道真相？他于是舉起酒杯表示感謝，重申自己的態(tài)度，“不管是《PRODUCE99》還是《PRODUCE101》，鄙社都愿附林企畫官驥尾。”

　　林真秀舉杯回敬，喝了一口后，接著道：“小宮桑還記得前幾天我打電話過來時說，已經詢問過轉播權的事，對方明確將貴社排除在外嗎？”

　　“記得。”談話進入關鍵部分，小宮隆司耳朵豎了起來。

　　“那時我在韓國，正在和M-net談判，問及日本轉播權交給哪家電視臺比較合適，對方提出兩個原則，一個是條件能令人滿意，一個是KBS、MBC、SBS的日本合作伙伴除外?！?p>　　“這兩個原則下，其實只有日視可選了，對M-net也未必有利吧？”小宮隆司試探著問。

　　“對，站在M-net立場上，取消第二個原則其實有利于它，但是，外務省有什么理由反對呢？”林真秀意味深長地問，“而且，取消之后，撇開NHK不談，貴社除了日視這個對手外，又多了朝視，再加上TBS，更難有取勝把握吧？”

　　“所以，還要請林企畫官多多指教了?！毙m隆司又敬酒，然后道，“有件事忽然想起來，怕忘記了，就先和林企畫官說下。我來之前，石原局長說了，制作委員會不止鄙社一家，難言Aniplex的要求一定能成功，但該堅持的一定會堅持?！?p>　　林真秀其實并不是先要承諾的意思，不過有這表態(tài)也不錯，放下了心——富士電視臺在制作委員會中不僅是投資人的身份，按照慣例還承擔了電視媒體的宣傳和二次銷售工作，或許沒有決定權，但肯定有否決權。

　　“所以，用協(xié)助開拓中國市場來說服對方怎么樣？”他舉杯致意，然后道，“貴社不是和SMG尚世影業(yè)達成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嗎？以此著手，推動SMG購買《PRODUCE101》的版權如何？”

　　“勸說是可以，但成功可能性實在不敢保證?！毙m隆司面有難色。

　　“我有個SMG的朋友，十月會來參加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屆時我可以和她探討下這件事的可行性。另外，我還有個朋友，他的會社有一名株主是中國的一家文化投資基金，SMG是基金的大股東，代表取締役CEO是SMG的前任總裁，我也可以請他代為斡旋此事。此外，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愿意考慮在貴社與尚世影業(yè)的版權交易中提供補助，用于促成《PRODUCE101》的版權交易?！?p>　　林真秀說的SMG的朋友就是五月在上海見過的夏雯傅，還有個朋友當然是指易旭了。職業(yè)官僚肯主動幫助當然是好事，但即便有付出，這種近乎前倨后恭的做法還是令小宮隆司感到忐忑，擔心是否存在陷阱。

　　“這就先謝過林企畫官了，不過……”

　　他斟酌著，正在想該怎樣打探真相，那個職業(yè)官僚直接揭破了謎底，“小宮桑不用擔心，外務省的目標只不過是想避免中國的馬桶臺買到《PRODUCE101》的版權而已?！?p>　　“《我是歌手》、《真正男子漢》、《爸爸去哪兒》……”林真秀說了一連串馬桶臺買下韓國綜藝版權后推出的翻版貨名字后，接著道，“這家電視臺在中國的次世代中影響力巨大，但偏偏是韓流在中國推廣的首席打手。如果《PRODUCE101》獲得成功，馬桶臺可能會考慮購入版權。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不希望見到這種事發(fā)生，繼續(xù)增加韓流在中國的影響力。那么，SMG就是個不錯的買家?！?p>　　小宮隆司恍然，這就是如果不能阻攔大般若長光落入他人之手，那么落入足利義輝之手總比落入上泉信綱之手好，當然如果能落入奧平信昌之手就更好的意思了，頓時放心，道：“和尚世影業(yè)的戰(zhàn)略合作是鄙社常務取締役大多亮桑主導的企劃，我會向石原局長匯報此事，請求協(xié)調，并隨時向林企畫官通報進展?！?p>　　“盡快吧?！绷终嫘阏f，“我這次去韓國已和M-net確認了談判的正式文件，下個月對方就要來東京開始正式談判，如果能確定，屆時我就可以給你們引見下了?！?p>　　“非常感謝?！毙m隆司舉杯敬酒，然后問，“林企畫官覺得銀座不錯，還是六本木比較好？”

　　這是在問私下招待時在哪里公關比較合適，他舉杯喝了一口后，想了想，笑道：“韓國那群土包子，大概只知道銀座吧，高級和服風俗的天堂多半比穿禮服的六本木更能滿足他們窮兒乍富的心態(tài)?！?p>　　小宮隆司也笑了起來，“那就銀座?！?p>　　公事到此為止，二次會進入閑聊階段，某人扯出另外一個話題。

　　“《VS嵐》最近有現(xiàn)場觀眾抽選募集嗎？”

　　“稍等我查下，林企畫官也喜歡嵐嗎？”

　　“我對偶像沒興趣，只是有個朋友是嵐的粉絲，很想去現(xiàn)場看一次番組錄制。”

　　“這點小事，交給我了。想要合影、簽名，和他們單獨說會兒話嗎？”

　　“不困難的話，那是最好了?！?p>　　“我和番組打個招呼，錄制前帶他去一次休息室就可以辦到。”

　　“那多謝了。”

　　“小事而已，林企畫官回頭將你朋友名字和電話號碼發(fā)給我，我就安排，好了后回消息給林企畫官?！?p>　　…………

　　結束二次會后夜已很深了，在頗有涼意的蕭瑟秋風相伴下，林真秀回到赤坂宿舍，正準備去洗澡，手機響起IM新消息到來的提示音，是另外一個IM上發(fā)出的，易旭找他。

　　“有空的話，看到消息后打個電話來?！?p>　　出什么事了？雖然時差只有一個小時，但易旭很少會這么晚打擾，這讓他略有些奇怪，順手發(fā)出語音聊天邀請，幾秒之后接通。

　　“有事？”他很隨意地問。

　　“嗯，有件事和你說下，D輪融資已經確定在十一月進行，昨天我們兩個名下那家公司持有的房產都已經清空了，等十一月錢轉走后就剩下個空殼，想問你還要不要留著?！币仔竦穆曇繇懫?。

　　“讓我想一下，明天回答你。”

　　“好。還有，你要是再投現(xiàn)金的話，記得十月底之前要準備好，到時候一起加進去。”

　　“嗯，還有幾千萬日元現(xiàn)金，十月中大概能轉到開曼群島。”

　　聊了幾句后，他問：“這么晚找我，不會就這點事吧？”

　　電話中沉默了一會兒后，易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今天看新聞，外務省人事大變動了，對你有影響嗎？”

　　林真秀明白了，這大概是在擔心外務省人事變動后，影響一層一層向下波及，最后傳遞到他身上，牽累coniconi，例如，他要是在接下來的人事變動中調走，從國際交流基金得到的獨家補貼會不會在官僚的推諉中黃了，所以才迫不及待打聽消息。對這種擔心，必須要安撫一下。

　　“放心，局長級人事變動才會由內閣會議決定，局次長、課長級人事變動由外務人事審議會決定，到室長、企畫官這個級別，就是局內部的事了。我一個中級公務員，還夠不到那么高層次。而且，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雖然重要，但不是最核心的那幾個課。不出意外的話，我的職務在2017年下半年之前不太可能有變化。就算我提前調走，接任的同僚默認在一年內也會給我這個前任面子，再加上田總在鈴木課長那里敷衍得很好，出現(xiàn)大變動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真有，我到時也會幫你協(xié)調解決?！?p>　　他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但易旭還沒有滿足，糾纏了一會兒，就想從他這里聽到對這次人事變動的分析。如果兩人是去年君子之交的關系，林真秀肯定不會透露，但如今已結成利益共同體，有些事就很難拒絕，還好此時聊天用的是中國的IM，不會被日本的“天網”監(jiān)聽到，他還是退了一步，滿足了易旭的要求。

　　“這次人事變動傳出的信息其實只有一條重要，就是秋葉剛男局長已確定為再下一任事務次官了?！?p>　　“怎么說？”

　　“事務次官照例由外務審議官（政務擔當）晉升，外務審議官，無論是政務擔當還是經濟擔當，通常在官房長、綜合外交政策局局長、亞洲大洋洲局局長、北美局局長這四名局長級干部中挑選?！?p>　　頓了下后，林真秀繼續(xù)道：“這次人事變動中，山崎官房長從內閣官房審議官任上晉升，北美局森局長在經濟局審議官任上晉升，資歷都比秋葉局長淺。亞洲大洋洲局石兼局長之前是國際協(xié)力局局長，和秋葉局長一樣資深，但亞洲大洋洲局在內局排名中位于綜合外交政策局之后，而且石兼局長是法國學院派，對法國和中東熟悉，秋葉局長是美國學院派，又擔任過中國蒙古課課長，還在北美局和亞洲大洋洲局擔任過審議官，比石兼局長工作經歷更為全面。”

　　他最后給出結論，“所以，這次人事變動主要目的是在為秋葉局長成為下一任外務審議官和再下一任事務次官鋪路，其他都是正常調動?！?p>　　“大概什么時候？”易旭追問。

　　“齋木尚子局長這次從經濟局局長調任排名更后的國際法局局長，說明齋木次官明年必然退任，現(xiàn)任杉山外務審議官會接任，任期慣例是兩年，之后由秋葉局長接任?！?p>　　“秋葉局長既然是美國學院派，接任外務審議官和事務次官會給我們帶來什么影響嗎？中日關系呢？”

　　“沒什么影響。齋木次官在塔夫斯大學弗萊徹法律外交學院研修，杉山外務審議官在牛津大學研修，他們都是廣義上的美國學院派，再換個美國學院派當事務次官又能有什么變化？”

　　中略……

　　“我去年十一月和你談獨家補貼時，給出最多的時間是三年，當時你嫌太短，我堅持說足夠了，現(xiàn)在知道原因了嗎？”他將話題又拉回了身邊。

　　“你說三年后coniconi還不能上市，用股民的錢買動畫片，就只能被收購了，就是這原因？”易旭聲音低沉地問。

　　“這是大環(huán)境的原因，再加上我能直接管理這個項目的時間沒意外的話是三年這個小環(huán)境的原因……”林真秀欲言又止，最后道，“總之，抓緊這三年吧。世事無常，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變成什么樣?！?p>　　“好?！?p>　　有些沉重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他的心情也因此有些郁郁，直到第二天上午看到久保萬里子發(fā)來的IM消息，才開朗了不少。

　　這個網紅臉姑娘原本到東京后和林真秀的線上聊天就比在仙臺時頻繁不少，話題也更多樣，淺草寺一行后更是忘記了什么叫做矜持，有事沒事就發(fā)條消息過來，而且比以往還多了生活中的照片。像是這條消息中，她就發(fā)了一張正在做題的自拍，然后附上一句話。

　　“今天周末，しーちゃん可以在東北ドリームコレクション看乃木坂46的公演，我卻還要辛苦做模擬考試卷，真是難受。”

　　林真秀先是笑出聲來，然后笑容不覺凝結，安慰了久保萬里子一會兒后，迅速登錄乃木坂46官網，查了下消息中提到的公演是怎么回事——乃木坂46 under組成員參加了9月26日舉行的東北ドリームコレクション（TOHOKU DREAM COLLECTION）2015活動，當天在仙臺サンプラザホール（SUN PLAZA HALL/太陽廣場大廳）舉行兩場公演，此時正是Balloon Stage（晝公演）的時間。

　　他看著under成員名單中的那個名字，瞟了眼IM上發(fā)送時間還停留在9月18日的那條最后的消息，憂慮莫名浮上心頭。當下午又看到久保萬里子發(fā)來的消息時，他更是先驚訝，然后心緒不寧。

　　“しーちゃん又來氣我了，她今天上午看了乃木坂46的公演不說，下午居然還在城南高校遇上她喜歡的成員。怎么她今天能這么開心，我就這么辛苦呢？好不公平?！?p>　　“你妹妹才國中二年級，去城南高校做什么？她遇到了哪個成員？真是太巧了?！?p>　　“城南高校理事會前幾天邀請父親去擔任塾頭，今天周末有空，父親就去回拜表示感謝。しーちゃん明年要升國中三年級，也到考慮上哪個高校的時候了，父親就順便帶她去考察下學校情況。遇到的成員好像叫堀未央奈?！?p>　　林真秀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陷入沉思。

　　堀，你去我的高中母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