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 師徒
熊瞎子一路在山林間奔走，偶爾會裝作不經(jīng)意的扭扭頭，瞅一眼背上盤坐的寧川，然后立馬收回目光。
一路上，寧川始終緊閉雙眼，眉頭緊皺，面露掙扎之色，讓熊瞎子忍不住犯嘀咕。
“這上仙難不成修仙修的入了魔，亦或者修出了岔子？”
就這么一路胡思亂想，一路奔襲，前方隱約傳來嘩嘩溪流聲。
熊瞎子面露喜色：“到了！”
只見前方山坳間溪澗流淌，浪花激蕩，陰涼之氣陣陣逸散開來。
熊瞎子縱身一躍，跳過溪澗后，它冷不丁打個寒顫，身子微微哆嗦起來。
往里邊走了千來步，寒冷感愈發(fā)強(qiáng)烈，已經(jīng)有了陰寒刺骨的痛感。
“邪門啊，明明上次還沒這么冷的。”熊瞎子發(fā)著牢騷，運(yùn)轉(zhuǎn)靈氣御寒，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在它背上，寧川從觀想狀態(tài)中醒來，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之處。
“上仙，你醒了啊?！?p> 熊瞎子察覺到寧川睜眼，立刻回頭投上討好的笑容。
寧川點(diǎn)點(diǎn)頭回應(yīng)，環(huán)顧四周。
周圍都是矮小的灌木叢，鮮有高大的喬木，無論是灌木還是喬木，甚至是地面都掛著一層薄薄的寒霜，寒氣陣陣逼人。
就連寧川自己的青衣表面，也掛上了一層寒霜。
寧川當(dāng)即鼓蕩體內(nèi)靈氣，剎那間血?dú)夥瓭L，生機(jī)旺盛，青衣表面的寒霜頃刻消融。
“小熊，這是哪里？”寧川問道。
聽著熊瞎子自稱了那么久的小熊，寧川也就順其自然，隨它這么稱呼了。
熊瞎子嘴里噴著淡淡的白霧：“上仙，此地距離那金丹大能的洞府不足一里了，上次小熊來到此地，雖覺得寒冷，但也沒有現(xiàn)在這般冷的刺骨啊。”
“哦？”寧川注意到熊瞎子話里的意思。
按照它的這番話，此地的溫度在一直下降？
寧川正欲開口，忽然感覺到背后劍鞘里劍胎在微微震顫。
先是一怔，寧川旋即面露驚喜之色，青竹劍胎竟然有反應(yīng)了。
他抽出青竹寶劍，拿在手中細(xì)細(xì)打量。
只見劍柄處，青竹劍胎表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有絲絲縷縷的血?dú)饫p繞在上面，正緩緩滲入血污中。
“這方天地里有血?dú)獯嬖冢俊睂幋ㄋ查g反應(yīng)過來。
但他環(huán)顧四周，并未感知到血?dú)獾拇嬖凇?p> 心中生出疑惑，寧川打量四周，終于發(fā)覺一絲異常。
隨著血?dú)饨z線被劍胎吸附，前方大片的寒霜在消融，連帶著溫度都上升了一些。
莫不是血?dú)獠卦谶@些寒霜中？
熊瞎子同樣察覺到不同之處，嘀咕一句：“咦，這刺骨的感覺好像弱了幾分。”
青竹劍胎的表面的血?dú)饨z線已經(jīng)有七八根，緊密纏繞在一起，滲入血污中。
隨之包裹劍胎的血污表面出現(xiàn)了一個沙粒大小的凹點(diǎn)。
那個沙粒凹點(diǎn)剛剛出現(xiàn)，第二個沙粒凹點(diǎn)便緊接著出現(xiàn)。
然后是第三個……
……
“前輩?！睂幋ǔげ蕉鴣淼膭凸肮笆帧?p> 早在血?dú)饨z線出現(xiàn)的時候，寧川就猜到自己恐怕很快就要第三次見到劍客了。
但他沒想到會這么快，血污表面的第三個沙粒凹點(diǎn)還未成型時，他已經(jīng)身處莽莽荒原之上了。
“你來了。”劍客平靜的看向?qū)幋?，“現(xiàn)在可使得第幾勢了？”
寧川回答：“晚輩剛剛使得第三勢了?！?p> 劍客臉色平靜，真心夸贊道：“你的修劍天賦，在我之上?！?p> 寧川回笑一聲，沒有否認(rèn)。
“今次，是我最后一次為你施展離風(fēng)九勢了，這次過后，我這縷神念也要徹底消散了。”
寧川神色微變，他沒想到劍客會說出這般話來，一時間心神生出微微波瀾。
“多謝前輩授業(yè)之恩?！背聊蹋瑢幋ㄏ胍瘎鸵话?，劍客避開，拒絕了寧川的拜謝。
“你我并非師徒，我也不過一縷神念，無須太過客氣?！眲陀挠牡?。
“我這一生愚笨，沒有什么成就，更無弟子傳我衣缽，唯一驕傲的也就這一身劍法，能夠在死后傳授于你，也算不白活人世間了?！?p> 說罷，劍客抽出懷中松石寬劍。
“小家伙，看好了，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演示離風(fēng)九劍。”劍客說完，正欲揮劍。
卻聽到寧川開口詢問：“前輩，晚輩有一事請教?！?p> 劍客抬眉：“你說?！?p> 寧川發(fā)問：“前輩，你可曾聽到餛飩斬身觀想圖？”
劍客身子微微一滯，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驚詫，看向?qū)幋ǎ聊嗽S久后，緩緩點(diǎn)頭。
“聽過。”
寧川身子一震，他只是隨口一問，并未抱太大的希望，沒曾想劍客竟然真的聽到過這功法的名字？
難不成睡爺和劍客是舊識？
“前輩可知創(chuàng)造這功法之人是誰？”寧川又問道。
劍客搖搖頭：“這我就不知了，我這殘缺的記憶里，只記得這功法相當(dāng)霸道，修至大成，肉身如神魔在世，恐怖異常?！?p> “我之所以知曉這個，是因?yàn)槲以龅竭^修行這功法之人，我以離風(fēng)九劍迎戰(zhàn)，最終我敗了?！?p> 劍客平靜的說完，臉上露出唏噓之色。
而后，不等寧川言語，他揮動手中松石寬劍，劍舞風(fēng)起，行云流水。
九勢離風(fēng)劍法一一揮舞。
狂風(fēng)充斥了天地，天地連成一線，霸道絕世的劍氣縱橫，蕭瑟之意彌漫開來。
迷蒙的天地間，唯有劍客落寞的身影隱隱綽綽，蕭索孤寂。
孤獨(dú)求索，以劍為友，這就是劍客的道。
最后一劍，劍客轉(zhuǎn)身，雙目平靜的看著下方的寧川。
“小家伙，在下的最后一劍，接好！”
話罷，劍客雙手握劍，對準(zhǔn)寧川所在的位置，一劍劈下。
寧川靜靜站著，沒有躲閃，看著呼嘯而來的一劍。
剎那間，仿佛那一劍進(jìn)入了他的身體內(nèi)。
眼前，莽莽荒原上，已經(jīng)不見了劍客的身影。
風(fēng)聲嗚咽不絕，在為劍客送行，吹響一曲盛大的哀樂。
“恭送前輩歸去?！睂幋ㄌ釀Γ惋L(fēng)而舞。
這一刻，他肆意舞劍，手中的竹劍劈出連綿不絕的劍光，劍光連綿，光影交錯間，漸漸形成了一道巨大的人影，赫然是落寞劍客的樣子。
與此同時，天地間的靈氣被劍光牽引，勾入寧川的身體內(nèi)，一絲一縷，聚攏于丹田上方的靈根。
翠綠的靈根上，第五片嫩葉冒出頭來，隨后吸收著不斷匯聚而來的靈氣，快速生長。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第五片綠葉徹底成型，寧川的境界水到渠成，突破到凝氣五層。
鏘的一聲。
竹劍飛入了背后的劍鞘中，寧川朝著劍客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
劍客與他，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shí)。
更何況……
寧川的神識內(nèi)視丹田。
丹田之上，除了愈發(fā)翠綠的靈根外，多了一道凝實(shí)的劍意種子。
這是，劍客的最后一劍。
亦是他一生的劍道領(lǐng)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