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徹底震醒了沈家村的早晨,濃煙造成的碩大蘑菇云騰空升起,火光映亮半邊天。
“這啥玩意??”
“不清楚?。∥覀円^去看看嗎?”
“等等!那、那不是何家那瘋子經(jīng)常去的地方嗎?炸了?她死了?”
說話的人盡管克制了,微揚的音調(diào)還是暴露了他的竊喜。
一石激起千層浪,出門查看情況的村民頓時圍著口中瘋子討論起來。
村口熱鬧的過分,一道漆黑的勉強能看清是人的長條形物體緩緩朝里走近,稀薄的晨陽如輕紗披在她瘦弱的身上,如真似假。
她低垂著頭似在看著右手,長及膝蓋的頭發(fā)被火撩得一邊長一邊短,還有被燒焦卷起的痕跡。
穿著的襯衫也臟兮兮,袖子半挽,露出半截膚色冷白到近乎病態(tài)的手臂,肌膚卻清透如盈盈白玉。
兩廂對稱,瞧著有些滲人。
拄著拐杖的老人家發(fā)現(xiàn)她,頓時驚恐地啞聲喊道:“哎呀!虞瘋子回來了!還變成妖怪了!”
虞辭收回視線,將鮮血淋漓的手背在身后,緩緩抬頭。
她生得漂亮,十里八鄉(xiāng)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姑娘,尤其是近兩年長開后,愈發(fā)明媚得讓人蠱惑心驚。
但村民們卻避她如蛇蝎,一個個離家里屋近的麻溜回家關(guān)門,遠(yuǎn)些的,也撒開腿不要命似的跑。
只有老人家腿腳不便,才跑兩步就摔了。
——一只細(xì)長分明的手便伸到他面前。
“爺爺,我扶你起來。”
虞辭小小彎起形狀姣好的眸子,雙眼尾微微下垂,斂下眉眼看人時有股乖巧惹憐的味。
瞳仁黑也亮,細(xì)碎陽光不經(jīng)意的灑進這雙極深極沉的眸里,掠過一片隱晦的金色。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虞辭一點也不著急,清瘦腰身彎得牢固。
“...滾!瘋子!神經(jīng)病、妖怪...快走開!”老人家仿佛看見什么駭人的怪物,哆哆嗦嗦地往后挪動身體,哪怕犯腿疾也不要她扶。
何明榮的孫女從小到大,殺人放火的壞事樣樣沒少做,活脫脫人間閻王。
被她粘上還會無緣無故生病,村里人碰著她都得燒香去晦氣!
邪性的很!
虞辭斂起鴉羽似的長睫,面無表情地靜默半晌,在對方即將退到身后老榕樹時,她筆直長腿一邁悠然靠近。
老人家嚇得瞠大眼睛,渾濁眼珠里滿是驚恐。
“外公教導(dǎo)我,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她蹲下身與老人家視線平齊,由著慣性,裙擺向上收,腳下踩著的焦黑小皮鞋邊尖銳的光閃過,“乖孩子,要聽話?!?p> “......”老人家心臟猛跳,“你你你——”
衣領(lǐng)瞬間收緊勒住咽喉。
虞辭輕松地拎起他的身體。
“唔唔唔??!”
老人家喘不上來氣,兩眼一翻,手腳失力軟綿綿下垂,竟然暈了。
“沈伯!”村民驚呼。
但他們只敢在屋里看著,不敢出門救人。
沈伯癱軟在虞辭手上,由她拖著慢慢往前走,若非胸口還有輕微起伏,否則眾人都要懷疑沈伯已經(jīng)死掉。
虞辭云淡風(fēng)輕地往記憶里老人家住的地方走去,好像是她家隔壁?
她循著位置在眾目睽睽之下慢悠悠晃蕩,頗為狼狽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動,恍若妖物現(xiàn)行前會有的黑煙,詭異非常。
只是——
虞辭茫然的看著前方岔路口,腳步遲遲沒動。
左邊?
右邊?
或者......第三條路?
她路癡有點嚴(yán)重,生活在這條村子里十幾年,依舊沒記住自家該往哪走。
在心里衡量決策后,虞辭踏上左邊窄小到僅能容兩人并行通過的小道。
這條路外停著輛與村子格格不入的瑪莎拉蒂豪車。
虞辭路過車子時罕見的停頓一秒,垂眸算算日子,也該是這幾天了。
皮鞋踏在安靜的地面,踩出嗒嗒脆響。
果不其然,走了幾十米后,她就看見家里標(biāo)志性的桃樹。
這會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粉紅嬌嫩的花爭先恐后地盛開,迫不及待探出院外欣賞春日光景。
虞辭手上提著人,她直接一腳踹開鐵門,在鄰居震驚的叫喊聲中將沈伯扔進去,聲音清淺:“不用謝。”
她轉(zhuǎn)身往隔壁走去。
十五年前虞辭被仙師六字?jǐn)嘌浴懊估p身,累其家”,會給虞家?guī)頍o可逆轉(zhuǎn)的厄運,靠近她非死既傷,父親虞中源立即決定把才三歲的她送離虞家。
外公何明榮不忍心她小小年紀(jì)無人照料,主動把虞辭帶走,爺孫倆在遠(yuǎn)離湖城的沈家村相依為命十?dāng)?shù)年。
若非姐姐生病需要換血髓,虞辭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回到虞家。
掃把星的體質(zhì),讓所有人對她避之不及。
可結(jié)果呢。
她貪戀親情,聽從虞家人的命令,給虞念當(dāng)血袋,更是蠢得對虞念唯命是從。
最終慘遭兩年囚禁,落得骨血被抽離剝干,丟棄荒郊野嶺,分尸野狗嘴里的悲劇下場。
恨她直至臨死前才知曉真相,而再次清醒,她居然重回剛和外公到沈家村的年歲。
籌謀多年,機會來了。
-
虞辭沒進屋,她站在桃樹旁邊的水池里洗手,冰冰涼的井水淋在傷口縱橫的掌心上,瞬間沖下一灘血水。
水聲嘩啦啦的響。
屋內(nèi)的人聽聞動靜,頓時轉(zhuǎn)頭往外看。
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探身,隨即將目光鎖定在女生身上。
“......虞辭?”何覓語氣疑惑的叫出這個與她而言算得上陌生的名字。
來之前,她看過虞辭照片,瘦瘦小小,氣質(zhì)陰郁。
女生安安靜靜清洗自己,似乎沒聽到,沉默著。
何覓因為早起煩躁的情緒頓時點燃,走過去對她說:“我在問你話,沒聽見嗎?”
兩年前虞家曾派人來接過虞辭回去。
虞念身子孱弱,醫(yī)生提議早換血髓早治好,整個家的血髓都匹配不上,她跟虞中源一商量,才記起還有個小女兒。
可誰曾想,前來接虞辭的管家竟然說虞辭進少管所了!
沒一年半年出不來!
何覓當(dāng)場氣得放棄這條路,任由虞辭自生自滅。
但虞念愈發(fā)病重,等不起更合適的血髓,何覓只能強忍厭煩,親自來接這個她整個人生污點的小女兒。
虞辭拿起井邊白布仔仔細(xì)細(xì)地擦拭著手掌,連指縫也沒放過,一邊擦還一邊往躺椅上坐,兩條長腿交疊,姿態(tài)放肆散漫到極點。
她離開的地方,血水堆積的又濃又恐怖。
何覓看得眼皮子突跳,化得精細(xì)的柳葉眉皺起。
再看女生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聯(lián)想到她當(dāng)初進少管所的原因,何覓提包的手霎時捏緊,挺起母親威嚴(yán)質(zhì)問道:“你又去做壞事?還嫌少管所沒待夠?”
二月風(fēng)尚涼,虞辭卻從腰后翻出把折扇,刷一聲打開,慢悠悠搖著,淺淺低低的聲音被風(fēng)吹得模糊,似帶了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p> 她一手裹著白布,一手執(zhí)扇,悠哉懶散的模樣徹底跟何覓腦海里不學(xué)無術(shù)的樣子對上號,煩得直磨后槽牙:“不管你以前做過什么,從回虞家開始,把你所有壞脾氣給我改正。”
“那你走吧。”虞辭忽然道。
何覓煩躁閾值即將達到頂點,但想想家里可憐可愛的女兒,又強行忍住不耐道:“你幾個意思?回家有什么不好?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在這破村子能有出路嗎?”
“破也是你們讓我待的?!庇蒉o搖扇動作停頓,白細(xì)腕骨輕轉(zhuǎn),直指何覓。
嫌棄她招損體質(zhì)把她扔到鄉(xiāng)下自生自滅的是他們,覺得她有用又想她回去的還是他們,世上哪有這么兩全其美的事。
扇子如同一柄利刃直面而來,何覓悚然一驚,繼而心里梗住。
她想過虞辭難教,卻沒想到她叛逆到骨子里,對她的態(tài)度像對陌生人。
養(yǎng)三年的狗見到她都會叫兩聲,養(yǎng)三年的女兒只會給她添堵。
何覓皺眉,訓(xùn)斥:“讓你待這沒讓你自甘墮落,聽聽村里人對你的評價,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虞辭緋薄的唇挑起幾分弧度,乖張又野,卻沒否認(rèn):“既然聽見,又為什么非要我回虞家?”
何覓喉頭瞬間一噎。
難道要她說,念念生病了,你來給念念換血?
以幾分鐘內(nèi)接觸下來對虞辭的認(rèn)識,怕是沒等她說完,虞辭就能冷著臉對她做壞事。
何覓沒想在這跟虞辭起糾紛,等把人哄回家,她有的是辦法教育虞辭,撬開她一身倔強骨頭。
“別嘴硬了,爸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讓你跟我走。”何覓搬出何明榮。
女生闔起的眸果然睜開,明晃晃落在何覓身上,濃得似乎覆蓋層沉黑霧靄的眸倒映著女人的身影,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何覓提包的手抖了抖,尾椎骨躥上股冷意,額頭陡然滲出密汗。
虞辭恍若未覺:“外公睡著了?”
何覓想不明白體內(nèi)懼意從何而來,下意識回答:“剛睡著。”
“嗯,”虞辭懶洋洋拉長語調(diào):“那就等外公睡醒再說?!?p> 言外之意,她不信她。
何覓眉頭緊皺,沉默良久,說:“我在外面等你,路口車看見沒?想好就過來。”
雙方各退半步。
兔子逼急還會咬人,有何明榮在,她不擔(dān)心虞辭會拒絕。
虞辭閉眼睡覺,明顯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何覓沉著臉凝視她幾秒,抿著唇離開小院。
即將跨過門欄時,女生突然道:“昨晚剛下過雨,門啊路的能滑死人?!?p> 才說完。
何覓腿一顫就踩到濕漉漉的門欄上,鞋底摩擦力不足猛地往前一滑。
pia嘰。
跌了個狗啃泥。
救命都來不及叫。
多冰水果茶
勇敢阿辭,開局被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