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泰清想過高齡產婦生孩子危險多,早些時候他就失了要孩子的想法,覺得跟自家夫人過二人世界也不錯。
直到去年夫人瞞著他做試管,等他知道,孩子已經五六個月大,要動的話恐怕會傷到張媛。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妥協,在張媛孕期精心照顧,整個懷孕期間都安然無事,卻沒料到,最終還是敗在生孩子這一關。
白泰清眼眶通紅,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求著神佛,看在他從無作惡,行善多年的份上,救救張媛。
亦或者,用他的命來換張媛的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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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房外藍色通道時不時有護士抱著小孩走過,包在家屬準備的被子里,安安靜靜睡著覺。
虞辭瞥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很少進婦產科的病房。
要算起來,她當初上的第一臺手術,是宋青嵐為了喚醒她對生命的敬畏感,讓她進產房接生。
從那之后,她在婦產科待了將近三個月,直到宋青嵐認為她身上戾氣消掉,才把她叫走。
虞辭穿著無菌服和楚軒靜一起進了三區(qū)病房。
“病人現在什么情況?”楚軒靜進去就問。
負責手術的劉醫(yī)生當即匯報病情:“分娩后出現血壓、血氧飽和度下降的情況,考慮羊水栓塞......”
虞辭在旁邊聽完,給了楚軒靜一個眼色,后者點頭,沉肅道:“呼吸困難,血壓血氧下降,出血增多,高度懷疑羊水栓塞。你做好記錄,觀察生命體征各項指標,繼續(xù)搶救?!?p> “甲強龍35mg加生理鹽水95ml靜滴,”在他說完后,虞辭補充用藥,一連幾句吩咐下去,等護士復述和注射完畢,又低聲繼續(xù):“取3支纖維蛋白原,2支血酶復原合物備用?!?p> 雖然在場醫(yī)生護士都不清楚她是誰,但她能被楚軒靜帶進來,肯定也是醫(yī)生,聞言頓時準備起來。
“你,”虞辭不認識他們,所以不知道名字,只能點到哪個是哪個:“備新鮮冰凍血漿400ml,通知血庫現緊急搶救,立即備血。”
被點到的護士立刻領命去打電話。
楚軒靜沉聲:“醫(yī)務科,心內科,呼吸科協助搶救,患者情況是否能轉移至手術室?”
之前被安排記錄患者體征的劉醫(yī)生回答:“可以!”
護士附和:“術前準備已完畢?!?p> “送患者到手術室緊急搶救,我去跟患者家屬進行溝通,劉醫(yī)生準備相關協議書,這場手術由虞醫(yī)生主刀,其他人全力配合!”
“是,手術協議書已準備完畢?!?p> 虞辭跟在手術專用推車旁和所有人前往手術室,當手術刀上手,她眉目沉著冷靜到極點。
燈光打在臉上,瞳仁極致的黑,皮膚冷凝的白,都化作讓人心安的鎮(zhèn)定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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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腹手術平均手術時間在一個半至兩個小時內,視醫(yī)生水準而確定。
加上死亡率過高的羊水栓塞,手術時間還要繼續(xù)加長。
虞辭體質和普通人不同,她少出汗,耐力強,手術進行到現在也沒有休息。
直到儀器上的各項數據趨于正常,她手穩(wěn)又準的進行最后一針縫合,確認無誤,才抬起被口罩遮擋嚴實的臉,“麻醉師?!?p> 在旁等候的麻醉醫(yī)師立馬上前,綜合手術前后情況評估患者現狀,而后點了點頭。
虞辭纖長眼睫輕扇,感覺尖尖上凝著滴汗珠,要落不落,“轉移恢復室,生命體征平穩(wěn)后,送回病房?!?p> 麻醉師:“好的?!?p> 她緩慢轉動略微酸澀的腕骨,嗓音淡而啞道:“通知家屬,手術成功?!?p> 話音剛落。
整個手術室沉悶氣息瞬間一掃而空。
楚軒靜讓劉醫(yī)生去跟家屬溝通,他帶虞辭離開手術室。
消毒完換回原來的衣服,他才慢半拍注意到女生身上還穿著來時那件染血的睡衣,正要提議時,就見一道身影從遠處走來。
站定兩人面前,對方有些素寡的眉眼微微低著,偏細的柳葉眉卻挑的略高,無端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凌厲感。
楚軒靜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介紹道:“師姐,她就是周思齊?!?p> 轉過來,他又跟周思齊解釋:“思齊,這位就是你接下來兩個月的帶教導師,虞辭教授?!?p> 原本宋青嵐給虞辭遞交了院士申請,但因為她拒絕,就沒有升任。
周思齊定定望著眼前皮膚蒼白身形孱弱的女生,有點沒辦法把她跟剛才在手術室里雷厲風行的主刀醫(yī)生聯系起來。
不過,她也沒有因為對方年齡小而覺得她名不其實,年少成才的學神多的是,人外有人這個道理,學校自小就教過。
何況憑借虞辭前不久在手術臺上的能力,就值得她尊重。
周思齊伸出右手,柳眉壓低,敬聲道:“虞教授你好,我是周思齊?!?p> 沒正式收編,她還不算虞辭學生。
虞辭抬手跟她淺淺握了一下:“你好?!?p> 周思齊蹙眉:“教授手受傷了?”
“受傷?!”
虞辭沒答,楚軒靜率先跳起來,待看見她右手紗布,更是急得手忙腳亂:“快快,去拍個片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醫(yī)生的手就是他們的第二條命,輕易傷不得。
虞辭無所謂地轉了轉腕骨,沒看楚軒靜,抬起小巧精致的臉,神情漠然中帶著幾分笑意地凝視周思齊:“做實驗的時候被炸的,怕么?”
她沒帶過學生。
但既然要跟著她,那就必須接受她身邊時時刻刻存在危險的事實,而且,還要習慣。
周思齊望著女生明媚眉目,平靜地開口:“不怕,需要我?guī)湍匦掳鷨???p> 來之前,華蛟冉就提醒過這位的古怪脾氣,無論說什么,順毛擼就對了。
而接觸過后她表示。
虞教授哪里怪了,簡直可愛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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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長街,燈火黯淡。
越野車停在晚上十一點多的路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姜未萊辦完事回來,鎖車門的同時嘆了口氣:“還是沒找到,六哥,我們要找的人真的在湖城嗎?宋所長不會誆我們的吧?”
后座。
闔眸假寐的男人緩緩掀開眼簾,細看才發(fā)覺,濃墨勾勒描繪的眸形里瞳仁卻是極淺的灰色,頹靡又優(yōu)雅。
“不會?!彼曊f完,岑薄的唇輕抿,似在壓抑著什么。
姜未萊見狀連忙把車內空調打低,“也是,宋所長跟我們無冤無仇,沒必要騙人。不過話說回來,今早我送去虞家的東西全被拒收了,說是虞——哎?虞辭?”
一輛車窗死開的跑車從眼前飛速劃過。
但憑借過人眼力,姜未萊還是看清了駕駛座上的人。
是才念叨的虞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