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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四十五章離經(jīng)叛道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8117 2023-05-15 19:15:28

  忽忽數(shù)日,袁承天體內(nèi)之毒盡出,創(chuàng)口也愈合了,只是不見清心格格來找他,心中多少落寞幾分。不知為何清心格格不來糾纏,他心中應(yīng)該開心才是,但是卻事與愿違,竟有些百無聊賴,無心做事。就連店伙計跟他說話他也沒有注意到,正所謂關(guān)心則亂。

  怡紅樓上,客人亦少,也許近來京城嚴查逆黨勾連,嚇得客人也少了。采薇姑娘正在房中托頤想心事,不妨門簾一響,有人進來。她驚覺抽劍在手,唰地一聲向來人刺去。來人哈哈一笑,笑聲中雙指夾住了長劍。紫薇姑娘手中長劍前進不得,氣得便要發(fā)作??墒谴辞鍋砣吮銢]了脾氣,垂頭道:“幫主,屬下有罪一時情急……”來人非是別人卻便正是丘方絕。丘方絕道:“你何罪之有,有人不經(jīng)稟報擅自闖入,原本就應(yīng)就地正法。只是紫薇你一劍下去,倘若殺了一個好人,那可就百死莫贖了。”紫薇愧然道:“幫主所言極是,以后屬下定當(dāng)小心行事,不錯殺好人?!?p>  丘方絕道:“紫薇一會袁少俠便會來,你去煮茶吧,旁人我不放心?!弊限焙蔚嚷斆鳎牫鱿彝庵?,是要她守防左近,防止有人有窺伺,因為近來京城的九門提督盧照林加大了官兵巡查力度,以防有朝廷逆黨再行反上作亂,因為那樣失職事下,太皇太后和皇上怪罪下來,他不僅僅是丟官罷職,更嚴重是身家性命。只因他身居要職,干系重大,維護京城治安是其職責(zé)所在,捕賊平息事端是其份內(nèi)之事,不可推卸之責(zé)任,是以這些時日食不言寢,旰食宵衣,日夜達旦,只為保持頭上的頂戴花翎,為了功名利祿也是拚其所能!世上人豈不都是為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奔走塵世間,概莫能外!

  袁承天是兩日前收到了丘方絕的書信,說有了解救昆侖派的辦法。袁承天白日間覺得不便行事,便在華燈初上的時候赴約。

  丘方絕見到袁承天,見他神情不似往昔神彩,便猜中他心中依舊惦記人家清心格格。因為這已不是秘密,京城中早已傳遍了袁承天在將軍府和清心格格糾葛的事。丘方絕的復(fù)明社的成員在京城一直刺探消息,這消息自然容易得到。

  袁承天見丘方絕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便知他中所想,竟有些窘態(tài)。丘方絕忽而拍掌哈哈笑道:“我輩草莽中人,皆是兒女英雄,何必作扭捏之態(tài),豈不笑煞人也?”袁承天竟無言以對。丘方絕話鋒一轉(zhuǎn),又道:“袁少俠,我已經(jīng)得大光明觀地圖?!闭f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布絹,展開來鋪在桌上。袁承天仔細看時,只見絹布泛黃,已有年頭,絹上的屋宇宮殿繪圖依稀可以分辨。他見狀心中大喜,心想:這次救師父有望了。丘方絕將宮殿詳細分布指給他看。袁承天一一記在心中。末了,丘方絕卻道:“還有一事,袁少俠這才是重中之重!”袁承天聽他說得鄭重其事,不由咦地一聲,問道:“丘幫主說來聽聽?!鼻鸱浇^道:“據(jù)我門下弟子探聽消息,通往關(guān)押尊師的牢房有三處要命機關(guān)消息,最是利害無比,你可要務(wù)必小心在意,否則前功盡棄。”他又接著說道:“第一重機關(guān)千斤閘,非力有霸王舉鼎之能方始可以通過;二重機關(guān)九星八卦陣,生死相克,最為兇險;第三重機關(guān)是木制十二星象傀儡,它們雖是木頭,但是一觸機關(guān),便會自行轉(zhuǎn)動,武功招式盡會。所以袁少俠去光明觀救尊師可不是件容易事。以在下之見,莫如連合陳平再加上我復(fù)明社中好手一同前往,或有勝算?!?p>  袁承天心下思量:這是我昆侖派的事務(wù),怎么可以連累他人。還是自己一人前往,自信可以闖過這三處機關(guān),救出師父。因為現(xiàn)在自己傷勢已愈合,內(nèi)力心法已恢復(fù)如初,與白蓮花相比不遑多讓,因為他體內(nèi)蘊有師祖林正眠的幾十年武功修為,其內(nèi)功造詣可說直逼當(dāng)今各大門派掌門。所以他有信心可以救出師父,至于九星八卦陣也不話下,在昆侖山學(xué)藝之時他便翻看易歷術(shù)數(shù),所以精通此道;至于木制傀儡十二星象既便有機關(guān)控制,靈活總?cè)徊蝗绯H?,真正對敵畢竟不如人之縱橫閃躍。丘方絕見他臉色變化,知他不欲他人去孤身涉險,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便是自己年輕時也不如他這般生死不懼,是個好漢子。

  光明觀一如往昔,從外面看只不過是一處皇家道觀,現(xiàn)在多了守護的兵士,以前是沒有這種情形的,里面關(guān)押了重要的人物。便是朝廷再怎么嚴禁外傳,京城的百姓心中猜到一二。幾株葉子茂盛的大槐樹在光明觀西側(cè)墻外,白日間路過行人都不免向里面看上一眼。以前京城百姓是可以去的,現(xiàn)在因為有人犯,是以不相干的人都要遠遠走開,退避三舍。

  丘方絕將杯中茶飲盡,笑道:“袁少俠的意思怎樣?”袁承天道:“晚輩只想一人涉險,其它人便不用去了?!鼻鸱浇^深以為憂,說道:“袁少俠,你可想好了。光明觀那可是龍譚虎穴,還是三思而過行。我復(fù)明社中盡多好手,助少俠一臂之力不好么?”袁承天卻道:“丘幫主莫忘了,人多眼雜,有時反而誤事,不如晚輩一人前行,不受招惹,反而容易得手?!鼻鸱浇^心想不錯,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磥碛⑿鄢鲈谏倌辏弦惠叺慕耸克坪踹^于謹小慎微,有時得不償失,反而誤事。不知為什么他心中升起一個怪怪的念頭:如果我復(fù)明社中有此年輕有為的后生小子該多好,只是事與愿違,偏偏難如人愿。

  袁承天從怡紅樓出來,長街寂寂,有風(fēng)吹來。遠遠看到一個人似乎瘋瘋癲癲,口中說著什么話。因為遠只隱隱聽他說要殺了什么壞了自己的好事的賊小子。他身后有一少年追來,挽住他肩臂拖入臨街人家大屋中,里面依舊傳出爭吵聲。似乎少人說他不敢擅離西域,只身來到中土,又闖入京師,可不是危險之至。這京都防衛(wèi)可是森嚴,大內(nèi)高手自不必說,便是皇帝御前血滴子便是棘手,讓人毛骨悚然。他們的手段可是毒辣地狠,對反對朝廷亂黨和意見相左的江湖人士從來格殺勿論,最是兇狠。因為皇帝最恨有人圖謀作亂,亂我大清社稷安定,只要危及朝廷的人血滴子不用稟報直接殺無赦,不用回稟皇上。是以這血滴子行事雷厲風(fēng)行,摧花辣手,令世人聞風(fēng)喪膽。此時血滴子總領(lǐng)頭已換作摩云手楊契丹,也便是在君山軒轅臺上丐幫大會上事敗擄走執(zhí)法長老蕭遲月和于令儀的那個楊契丹。今日非比往時,身居血滴子總領(lǐng),意氣風(fēng)發(fā),更是不將旁人放在眼中。蕭遲月和于令儀已是丐幫的叛門弟子,只是不能重回丐幫,只有投手血滴子,效命朝廷。

  御花園花香四溢,牡丹剛謝,杜鵑花樹又開。這里的杜鵑可比不了昆侖山巔那千年杜鵑花,那里杜鵑花不染塵世俗氣,冰清玉潔,可謂意氣殊高潔,不與凡塵同列。花開時季,遮天漫地,介乎于天地之間,仿佛云海之上,氣象萬千。人在其間,忘其憂愁,忘其離別,忘其生死,忘其貪、嗔、癡、念、恨,忘其家國情愁,忘其此生如此短暫,忘其今日憂明日愁,忘其所以,獨不忘我身在其間,不忘此生如夢,不忘南國紅豆相思淚,不忘伊犁大雪遮天地,不忘攜侶走江湖!不思中土,不思故鄉(xiāng),不思幽谷佳人,不思千秋功過,不思忠義千秋,唯視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皆如糞土。足下青山,杜鵑樹邊泉水之旁,映出離人憂愁。仿佛又見世間高士,拔劍起舞,心懷天下,握有乾坤,睥睨天下皆我輩??墒菈粜鸦厥转氁蝗?,舞長劍無人賞。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衣袂烈烈,獨自情傷,誰人與共天地,看嬋娟,月有圓缺人有悲,空飲杯中酒,蒼茫大地?zé)o一人,回首拔劍四顧心茫然,與世同悲!

  夜已深沉,御花園侍衛(wèi)在園中侍衛(wèi),以護皇帝周全。杜鵑花開姹紫嫣紅,氣象萬千,讓人忘記憂愁,只想與花共眠。

  嘉慶在假山旁一座涼亭坐下,石桌上是一副棋局,看似陷入絕境,可是還有逢生之時。上官可情見嘉慶無心弈棋,心中似有心事,便問道:“永杰,你新近似乎心生憂愁,總是郁郁寡歡不開心的樣子?你的心事可不可以對我說一說?!奔螒c看了上官可情,不由長嘆一囗氣道:“人生世間,總是煩惱。清心格格出閣的事你總?cè)恢腊桑俊鄙瞎倏汕榈溃骸爸?,她不是嫁給多隆阿將軍的兒子海查布了么?”嘉慶道:“不錯??墒乔逍男牡桌锸菍@門親事抵觸的,因為她心里是喜歡袁承天她的袁大哥?!?p>  上官可情詫異道:“什么袁承天袁大哥?!奔螒c用手一拍額頭,笑道:“看我一時忘形,倒把這事忘了。江湖中的人你怎么會明白。”他便把清心格格和袁承天之間的愛恨情愁糾葛說了一遍。上官可情幌然大悟,笑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雁,老樹幾翅寒鴉!”嘉慶道:“清心恐怕心中一直恨我這個皇帝哥哥,御賜這門婚事!可是朕也是情非得已,因為世間有事也不是朕說了算?;始冶M有不為外人道的苦衷?!鄙瞎倏汕榈溃骸坝澜埽阗F為天子,難道還不得自由,受別人控制?”嘉慶苦笑搖頭道:“世間的事那如你想得好。”

  上官可情在夜色蒼茫中看這一株株百年的杜鵑花開,總覺似近非遠,朦朧的迷離,又不可捉摸。嘉慶手握上官可情纖纖玉手,溫言道:“人世間盡有不如意的事。清心恨也罷,怨也罷,總是無法。我們?nèi)巳松砝渲校l也不可掙脫。天命已定,誰也不可以改變運數(shù),是天命所歸,亦或是劫數(shù)難逃?誰知?蒼茫大地問沉浮?”上官可情道:“皇上你可不可以收回成命,讓清心格格和袁少俠鴛侶成婚,不再遺恨人間!”嘉慶看著她的模樣,心中嘆息:傻孩子,不知世間險惡,人情事故。世間的事那如你想著那般容易??墒怯植槐阏f出,只安慰道:“時間久了,清心也許會明白海查布真心對她,時間長了便有了感情。便如我和富察皇后……”他一時失言,便不再說下去。

  當(dāng)年嘉慶迎娶富察皇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賜婚。富察皇后閨名叫做富察多敏,容華絕代自不必說,性情委婉;可是嘉慶卻沒有感覺,不知為什么他心中總?cè)徊幌矚g她,卻也不可以直斥其非。因為她沒有一見鐘情的感覺,總是心中失落,心中總記念著自己還是太子之時所識知的上官可情。上官可情生長江南水鄉(xiāng),天然的一派美麗動人,肌膚凝脂,眉眼如畫,仿佛神仙中人,讓人一見傾心,不能忘懷,以至后來在宮中總是想起與可情風(fēng)花雪夜,吟詩對唱,何等神仙眷侶。而今他私將上官可情帶入深宮大內(nèi),可以日日相處,似乎得償心愿,可是卻又失落許多。得到也歡喜,失去也悲哀。人的情感認知是世上最易變動的東西,每一個人的理智似乎又無法去支配,只有任其行之。

  忽然有宮中太監(jiān)尖著嗓子叫道:“太皇太后駕到,余人回避,恭迎圣駕!”嘉慶吃了一驚,待要上官可情回避已是避無可避,只有待在原地。嘉慶正思索該當(dāng)如何說話。因為太皇太后對后宮嬪妃了如指掌,所以害怕一旦問起,上官可情回答不上,露了差錯,那么事情可要糟了;因為她最恨不尊守祖訓(xùn)的孑孫,讓她得知上官可情漢家女子身份,她還不立殺無赦么?所以嘉慶心中忐忑不安,卜卜直跳,思量如何作答。

  太皇太后駕臨御花園事先毫無征兆,所以嘉慶和上官可情神情有些惶張,可是也只是一閃而逝,便既穩(wěn)下心神,生死以之,又有何懼。這位恭慈太后一向行為端正,為人嚴肅,對宮中人等一視同仁,不偏不倚,有罰有賞,是以宮中人等對她很是敬重。

  恭慈太后看了眼涼亭中嘉慶。嘉慶雖貴為帝王,見了母后也得禮數(shù)有加,他忙下身施禮請安,口中道:“圣母皇太后駕臨,兒臣未加迎接,請母后恕罪!”上官可情也下身為禮。恭慈太后嗯了一聲,道:“起來吧!皇帝你事必躬親,也是辛苦了;只是有件事情你要明白,你雖為皇帝,富有四海,可是行為舉止不可逾越祖宗的規(guī)矩,你知道么?”嘉慶道:“兒臣知曉。多謝母后關(guān)心?!惫Т忍竽抗庖晦D(zhuǎn),看定上官可情,道:“你是君上,行為若是有虧,何德何能為群臣及天下臣民之表率?新近宮中有人傳言,皇帝不去乾清宮休息,卻去養(yǎng)心殿,這卻是為何?”

  嘉慶聽了恭慈太后一番話,心中己然明白,是皇后富察多敏見這些時日他不去乾清宮就寢,偏偏去養(yǎng)心殿,便知事有反常,派貼身太監(jiān)暗暗偵查得知皇帝每夜與一名宮女入寢。她得知心中惱恨,便暗暗查察皇帝的行蹤,今晚正得知皇帝又和這宮女在御花園,便哭訴恭慈太后那。恭慈太后聽后當(dāng)既便勃然大怒,未想到皇帝堂堂一國之君竟做出這混帳事,豈能不生氣。她一路而來,本要直斥其非,可是想想?yún)s又不能,自己雖為太皇太后,可是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自己卻也不能僭越,是以強壓怒火,本要平心氣和與皇帝說話,不知為何心中總有怒火要發(fā),似乎不發(fā)泄出來憋在心中,反而會日久積疾,其重難返。嘉慶見母后殊無歡顏,目光奪奪看著自己,仿佛仇人相見恨不能殺之后快。只是他總覺其行為與先前判若兩人?可又說不出那里不對,只無端覺得不似先前對人和善,她雖深居儲秀宮,整日與皇帝嬪妃為伍,可是朝廷中實時動向卻了如指掌,大內(nèi)的一切變故波瀾都決難逃過這恭慈太后的眼晴,因為她身邊有大內(nèi)侍衛(wèi),那都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比之皇帝身邊的御前帶刀侍衛(wèi)不遑多讓,兼之有貼身總領(lǐng)太監(jiān),還有什么事可以瞞過慈安太后的。

  恭慈太后看著上官可情,說道:“皇帝,你身邊這名宮女怎么看著不似大內(nèi)之人?”嘉慶心中一驚,道:“母后,她是新近才入宮的。”恭慈太后冷笑道:“不對吧。我記得去年便在宮中見到她。對了,皇上,宮中名冊上有她的名字么?”嘉慶心中更驚,連連后悔,自己將上官可情帶入宮中自認為無人知曉,天衣無縫;誰料百密一疏,竟忘在宮中嬪妃和宮女的名冊上寫上她的名字,以至現(xiàn)在捉襟見肘,難以自圓其說。

  恭慈太后見嘉慶怔怔然,心知這宮女來歷不明。上官可情見情形不對,忽然想起前一月前宮中趙嬤嬤的女兒忽然得了惡疾去世,正好以此為借口暫時搪塞過去,至于適才恭慈太后說去年曾在宮中見到她,那只是不實之詞,試想宮中宮女千千萬萬,以太后之目力豈能一一記懷于心,這只不過是太后虛晃一槍,詐人虛實。上官可情察言觀色已知太后心中所想,便不動聲音。她上前向太后請安道:“太皇太后,奴婢確實新近才進宮扶侍皇上的。”恭慈太后怒道:“胡說八道!”

  上官可情神情毫不慌恐,接著又道:“太后息怒,容奴才回稟。一個月前宮中趙嬤嬤的女兒在宮中當(dāng)差忽然染疾而逝。趙嬤嬤便將奴婢薦入宮中聽差,因為奴婢從小和趙嬤嬤的女兒情交莫逆,所以便使用奴婢侍候皇上?!彼@番說辭合情合理,太后也無從辨駁,更兼趙嬤嬤因傷心女兒離世已出宮回鄉(xiāng)下安享天年,如要查問一時半刻也難以有結(jié)果,一時又找不出蛛絲馬跡,只有作罷。

  嘉慶見上官可情回答的滴水不漏,確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實有過人之處,不由暗暗贊嘆可情,朕不如她!

  恭慈太后見留下無益,本欲起駕,想想還有一事,非要問個端詳,否則皇后富察多敏問起,自己也好說辭,便說道:“皇上,你新近為什么不回乾清宮就寢,偏偏去養(yǎng)心殿,還有這宮女和你在一起?”嘉慶道:“太皇太后何必偏聽偏信,兒臣豈是不明事非的人,豈會做出那樣的渾帳事。只因近來有朝廷逆黨在京城興風(fēng)作浪,朕一時寢食難安,便不欲去乾清宮,便在養(yǎng)心殿安歇。這宮女只是侍候朕穿衣之便,朕就寢便打發(fā)她走了,至于流言蜚語,母后你相信別人的話,卻不信兒臣的話?”

  嘉慶的一番問話,竟讓太后一時語塞,不知說什么好,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我自然相信皇上不會做出忤逆祖宗規(guī)矩的事。好了,天不早,我要回宮了?!奔螒c道:“母后萬安!”恭慈太后來時興師問罪,去時悻悻而歸,心中懊怒,只怨皇后富察多敏心性多疑,讓她們母子生了嫌隙。

  這時嘉慶看著上官可情道:“朕未想到可情你伶牙利齒,將虛無縹緲的事情說得言之鑿鑿,似乎實有其事,讓人不得不信;比聰慧,朕不如你?!鄙瞎倏汕檩笭栆恍Φ溃骸坝澜苣阋蔡t了。如果你不聰慧怎能坐上九五之尊,握有乾坤,君臨天下!”嘉慶哈哈笑道:“可情,朕身邊有你總不寂寞,真怕皇后富察多敏心有不甘,再起波瀾?!鄙瞎倏汕榈溃骸盎屎笊矸葑鸪纾竷x天下,應(yīng)該寬宏大量,怎么可以睚眥必報呢?殊非賢德所為?也許是可情不該來到你身邊,永杰莫如我離開京都,這樣便不會再起事端?!?p>  嘉慶一時情急,急道:“莫如朕廢她皇后,打入冷宮,立你為后這不便行了!”上官可情見皇帝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話,以為皇帝情急說話便不切實際,有失公允,也實在不似皇上所言所行,只有讓他冷靜下來,所以上官可情道:“永杰你千萬莫要那樣做,否則置可情于萬劫不復(fù)的地步了。”其實嘉慶也是一時氣話,真的做起來便是恭慈太后也決然不答應(yīng),更何況還有眾多朝臣,因為廢后可是件茲事體大的話,也決不是皇帝一個人說了算。

  嘉慶擺弄手中龍井茶水,說道:“朕也是一時情急,才說出不智的話來。只是心中惱恨這皇后無端生事非,想想都惱?!鄙瞎倏汕樘ь^只見中天明月黯然,有烏云遮住,星星也隱藏在其間,窺伺人間的離愁別恨。好一會兒,上官可情道:“永杰,在世人眼中我們離經(jīng)叛道,不合乎世間道德,似乎大逆不道??汕樽哉J是個世間平常微不足道的女子,何德何能得皇上你的眷顧?也許我們在一起終究不會有結(jié)果?!?p>  嘉慶忽然放下茶盅,茶水濺了一石桌,他大聲道:“大不了,朕不做皇帝,咱們一起浪跡天涯,管它什么家國興亡都不做想?!鄙瞎倏汕槌泽@看著嘉慶的臉,只見他瘦削的臉似乎真動怒了,是對皇后富察多敏的多疑和太皇太后他的皇額娘的獨斷專行的痛恨!原來皇帝也有苦衷,也受人牽制不得自由——什么祖宗的規(guī)矩將人桎梏起來,毫無自由可言!今晚嘉慶是真的動怒了,便想不做皇帝與心愛的人遠走天涯!這樣行么?誠然不行!

  上宮可情握住嘉慶的手,說道:“永杰,這樣不行的,你不做皇帝,讓別人來做皇帝,施行仁政倒好,如果他不思天下庶民疾苦,橫征暴斂,那可不苦了天下百姓么?永杰你不可以為了我而舍棄這錦繡江山!”嘉慶道:“那可不委屈了你,朕于心何忍?”上官可情道:“現(xiàn)在京都多事之秋,反清復(fù)明人士在城中蠢蠢欲動,似乎覬覦皇帝的天下?”嘉慶冷笑道:“在朕的眼中他們只是烏合之眾,難以掀起什么滔天大浪,天下英雄,在朕眼中只有一人,余者都不足論!”上官可情好奇道:“永杰,你口中的這位英雄是誰啊?想來是位頭角崢嶸,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人物!”

  嘉慶撫掌道:“那如你說得那樣。天下英雄也并非都是身長八尺,虬髯橫須,頭角崢嶸莽夫之輩。朕所說這位英雄姓袁,名承天;身材不算高大,卻威嚴盡出,面目俊郎,世出無右,心有天地,胸懷宇宙,在朕眼中他才算英雄,其它反叛朝廷的逆賊皆不足論。正如漢末三國曹孟德言:天下英雄使君與操?!鄙瞎倏汕槁勓孕Φ弥贝虻溃骸坝澜苣阕哉J為曹操?那曹公可是個虎背熊腰之人,可不如你玉樹臨風(fēng),翩翩濁公子!”

  嘉慶道:“如果你見到他便會明白朕并非言過其實?!皇撬钱?dāng)年袁崇煥袁督師后人,一心秉承恢復(fù)家國之念,不肯歸為朝廷所用;這也許是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所至。朕也十分佩服這袁少俠的忠義氣節(jié),世間有人為功名富貴不惜背叛自己邦國甚而賣祖求榮,這樣的無恥之輩盡有,朕甚惡之,以為此輩行為有虧不堪重用。你想亂世其對君上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寡義廉恥,太平盛世還好,但有風(fēng)吹草動,他未始不會反水,所以朕身邊的臣下如果有此人,便尋個理由支開,不讓其在京師任職,正所謂‘親君子,遠小人,國必昌之’。”上官可情未始想到這位少年皇帝胸有識人之才,治國之道!

  這時宮中執(zhí)掌太監(jiān)走來,甩袖跪地行禮道:“皇上,夜已深了,奴才恭請圣駕回鑾?!奔螒c看了這個執(zhí)掌太監(jiān)一眼,看了看天時確是很深了,眼見二更已盡,三更天了,便道:“好了,朕這便回宮?!边@執(zhí)掌太監(jiān)知道皇帝脾性,不敢再多所說話,珊珊退下。

  回到養(yǎng)心殿,嘉慶心事煩燥,難已入眠。上官可情見皇帝輾轉(zhuǎn)難眠,心知他定有心事,一定還在為今夜慈安太后興師問罪的舉動耿耿于懷,久久不能釋懷。她手搖折扇,驅(qū)趕蚊蟲。因為天時已熱,宮中雖有窖藏冰塊消夏,奈何這養(yǎng)心殿規(guī)?;执螅实鬯幋笪蓦m可消夏,但是蚊蟲還是不可避免。嘉慶看著上官可情道:“你累不累?”上官可情道:“我不累!”嘉慶笑道:“你說話不盡不實,明明額角有汗,還不承認。好了,現(xiàn)在冰塊開始消融了,也不太熱了,你也歇著吧!”上官可情應(yīng)了一聲,竟伏桌而眠。她也許實在太累了,不一刻便入夢鄉(xiāng)。嘉慶從來少年心性,有時也喜怒無常,此時看著殿外石榴花開,又回看這上官可情這少女柔美的模樣,心事難平。

  夜深了,他將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此胨?,也是開心。他又想起皇后富察多敏的行為,更覺面目可憎,她怎么也不可以和上官可情相比。上官可情一派江南水鄉(xiāng)的女孩特有的柔美,吳儂軟語盡是讓人心醉,加之她知書達禮更讓嘉慶心儀。只是慈安太后對漢人女子多有偏見,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以在她心目中最痛恨的便是漢人和漢家女子,在她認為只要漢家女子接近皇帝必是心中有陰謀,是有所圖,只要她知道便會極盡所能扼殺,不讓其發(fā)展,否則她便不是太后了。

  嘉慶步出養(yǎng)心殿,不知為何想起一首詩:亡百姓苦,興百姓苦!心想不錯,從前朝到而今,總?cè)贿@樣。他們有些漢人總是不肯屈服,非要妄想反清復(fù)明,其實只不過黃梁一夢,終不可成!他來到殿前廣場上,負手背后,仰首看天,只見一輪浩月沖出陰云,灼灼然放出光明,周遭的星星拱衛(wèi)其間。嘉慶不覺性之所至,仰天長嘯,聲達里許,將這些時日愁苦盡舒而出,心中才覺得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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