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朝向死亡的決定
當看到陣法玉符的那一刻開始，蘇凡就知道，這是敵人追擊過來的證明。
奪道之戰(zhàn)還沒有結(jié)束，劍修們對于他們的追殺還沒有結(jié)束。
他遠遠地低估了劍修們的殺意，那些家伙從未打算放過他們，這么多天來恐怕也從未停止過對他們的追殺。
就算是冒著生命危險走入葬仙山脈之中，他們也要讓槍門蘇氏的所有人都被清除掉，只要受害者全部死光，那就不存在施暴者。
看來...他一切美好的假設(shè)都是幻想，朝著葬仙山脈外面走去，面露他的并不是光明。
是虛假的光明啊，希望的背后滿漾的絕望，
“呵呵，這就是溺水者的幻想嗎？真是可笑啊?！?p> 蘇凡站在山頂無奈地笑著，呼呼吹的狂風吹的他有些怕冷，就好像山變成了冰山，風中帶雪似的。
一呼吸，冰冷的空氣就像水銀一樣倒灌進他溫熱的胸腔里，一瞬間攫緊心臟。
他的腿一軟，突然坐在了地上，雙只腿隨意地敞開。
只覺得心空蕩蕩的，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沒有一點重量，風一吹就要倒下去。
他走到這一步，真的竭力無比了，這時候的他居然能深切地感受到當時父親做出那種行為的心情。
那是一種無比純粹地名為“絕望”的心情，除了絕望一無所有。
可背后的重量又無時不刻地告訴他，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他一定要時刻站著，永遠都不能倒下。
他如果死的話，那妹妹就徹底沒有了之后的活下去的希望了。他就又要成為一個懦夫了。
可這種責任壓在背上，只會越來越重，只要壓到他起不來，整個人都被壓到崩潰為止。
他看向葬仙山脈外圍那一條金黃色的光帶，眼中映照著那燦爛的光芒。
宛如眼睛也燦爛無比，金色的淡淡光芒在其中閃爍，
蘇凡伸手，想要觸摸那邊的光芒，但那光芒太遠，他觸摸不到，就算手掌伸的如何再長，摸不到終究摸不到。
一絲反胃的感覺打斷了他遙不可及的虛假幻想，
他的嘴角再次流下了一點黑色的污血，就和往常一樣，很自然地流下來了。
隨后虛弱的感覺從心臟處蔓延開來，朝著身體每一個部位擴散。
頓時，蘇凡感覺眼前一片漆黑，沉重的惡意就像煙霧一樣從地面蔓延，然后漸漸地包圍，
讓他窒息，讓他陷入沼澤般的的絕望中，
他的手緩緩地攥緊，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抓住的東西，可手在山頂?shù)淖仙恋厣献チ俗?，什么都沒有抓住。
“回去葬仙山脈也是死，出去的話還能爭取一線生機，我應(yīng)該...”
蘇凡在黑暗中掙扎著，他的面部極其扭曲，臉上遍布冷汗。
這些天的傷痛、疲憊、折磨都浮現(xiàn)在他的心中，葬仙山脈是什么？是讓他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是只有泔水一般食物外連吃喝都沒有的餓死鬼界。
他的腦中重復(fù)浮現(xiàn)幾個畫面，
他切割自己手臂，血緩緩地流淌，然后流入妹妹的嘴中，他感受著自己的心臟發(fā)出悲鳴般的震響，身體的每一處都出現(xiàn)抽筋一般的怪異抽搐感。
身體的每一處都仿佛在嘶吼，在抗拒著這種不斷向著死亡靠攏的自殺行為。
不想死……
他顫巍巍地握著稠綠草，努力地把它塞進自己的嘴巴里，吃一大嘴然后咀嚼，然后嘔吐，然后再把一大把稠綠草拿起來，硬塞進自己的嘴巴。
然后全都吐出來，連帶著肚子里的污血也一直吐出來。
餓的快……快瘋了
他摔倒在地面上，沒有碎石也沒有樹根絆腳，但僅僅是因為他的眼睛看不清東西，他就猛地摔在地上上，頭破血流。
可那流血的地方確是剛剛結(jié)痂的傷痕，再次噴涌而出。
這個世界快要瘋了。
蘇凡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他受不了了，他可以認識戰(zhàn)死，也可以忍受屈辱，但是他忍受不了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受不了餓到發(fā)瘋，吃了不能吃的東西后瘋狂嘔吐的感覺，也受不了這樣強迫自己朝著死亡一步步墜落的瘋狂感。
光就在他的眼前，只要朝著光的那邊跑過去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為什么？為什么他的腿不愿意動??！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啊？我快受不了了啊?！?p> 蘇凡頹廢地坐在山頂上，雙手雙腿都被新舊的傷痕包裹著，看起來十分的凄涼。
他要是再這樣下去，絕對會……
“會死的，再這樣下去會死的啊。哪怕會死也要堅持下去嗎？哪怕生不如死也要堅持下去嗎？”
蘇凡迷茫地喃喃說道，可他萎縮的瘦弱雙臂卻十分用力地把身體撐起來，他彎著腰艱難地站了起來。
正面是金黃色的光帶，那是葬仙山脈之外的希望之地，走向那里，也便代表著光明和希望，
反面即是迷霧遍布的葬仙之地，那是終日沒有光、沒有食物沒有希望的人間煉獄，那是惡鬼都無法生存下來的地獄。
他該怎么選擇，正面是活下去，背面是必死無疑，他就站在光剛好照到的邊緣，他離希望就差那么一點點距離。
是多么的剛好啊，仿佛是命運把選擇權(quán)放在了他的手上，讓他親自抉擇。
他再次對著光明所在之地伸手，輕輕地撫摸那明亮透徹的光，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笑了起來，帶著留戀。
但他并沒有朝著葬仙山脈的外圍走去，反而朝著葬仙山脈的深處走去。
“如果我會死的話，那我就死在你面前吧？我或許還能繼續(xù)撐下去，但只要我繼續(xù)撐下去，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p> “我說過的話，永遠不會反悔?！?p> 蘇凡把嘴角的污血擦干，搖搖晃晃地背著蘇小汐，朝著深不見底的葬仙山脈深處走去。
那是必死無疑的決定，這是必死無疑的道路，可蘇凡沒有一絲猶豫地朝著那走去。
一個小孩背著一個嬰兒，再次走向深淵之中。這次，卻是最后的逃亡之旅。充斥著絕望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