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來日方長
徐家人睡覺早,起床更早。
天仍是灰蒙蒙的黛青色,寧鈺頭昏腦漲,跟在爹娘身后,機械而麻木的挪動步子,去給老夫人請早安,請完早安吃早膳。
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到飯廳。
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是個大晴天。
柔和的橘色晨光從窗格、門洞透進來,徐家老小圍坐一堂,氣氛輕松愉快。
仆婦和丫鬟正在布菜,二夫人瞄到一臉生無可戀的三老爺。
“呦!小叔!我這才瞧見,你這是……替弟妹描眉,順帶給自個兒也畫了個眼妝?”
二夫人娘家是開武館的,二夫人打小站樁練氣,大嗓門能從飯廳傳到后院。
“哈哈哈,小叔的眼睛像食鐵獸?!崩习诵炝周酵詿o忌,指著三老爺哈哈大笑。
“食鐵獸,黑燈籠眼?!崩暇挪迳弦坏?,雙手撐著眼皮,吐舌頭做鬼臉。
老五徐林芃趴在桌子上打盹,聽到笑聲瞇開一條眼縫,懶洋洋瞥了一眼又闔上了:無聊。
老六柳心掩嘴偷笑,視線不期然與徐寧炆相撞,急忙避開。
寧鈺:“……”與我無關(guān),宅斗什么的我也不會。
三老爺看向自家娘子求助,三夫人端起茶盞潤潤唇,目光投向吃著小點心看好戲的二老爺。
“二哥,我瞧你又瘦了,臉色也有點黃,春杏樓年年出命案,聽說那兒的茶啊酒啊,可都是加了東西的,二哥還是少喝為妙?!?p> 二老爺心想要完,果不其然,下一秒耳朵一緊。
“呦呦呦,疼疼疼……疼……”
二夫人揪著二老爺?shù)亩?,把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提起來。
“咳!”老夫人哼了聲。
二夫人扔開二老爺,二老爺摸著耳朵坐回椅子上,湊近二夫人耳邊,委屈的小聲道:“夫人,我都四年多沒去過春杏樓了,讓弟妹回回得逞,多沒面子?!?p> “可我一想到你當(dāng)初干的混賬事,就忍不住?!倍蛉送瑯訅旱吐曇簟?p> “又不是讓你一直忍,咱回屋再揪呀,跪算盤都成。”只要別在大庭廣眾下。
二老爺卑微的建議道。
嫁進門的媳婦都讓老娘給慣得無法無天,老娘定的規(guī)矩,挨媳婦的打不能還手,連躲也不準(zhǔn),同樣姓徐,大哥的命咋那么好,一個兩個大嫂都那么溫柔體貼。
二老爺一臉艷羨的看向大老爺,和忙前忙后盛粥的大夫人。
“那我下回試試?!倍蛉藵M口答應(yīng)。
四年,才哪兒到哪兒,四十年也消不了的屈辱,沒剁了你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還想要體面,做夢吧徐厚載。
那頭,三老爺殷勤的替三夫人夾了一塊紅糖糍粑,“夫人辛苦?!?p> 大夫人把一碗粥放到老夫人面前。
“娘,昨日您說瘦肉粥太膩,媳婦今日特意讓廚房做了野菜魚肉粥,娘您嘗嘗……”
說著,用公筷夾了個包子放老夫人碟子里,“還有這個小包子,也是野菜餡兒的?!?p> 野菜餡?快吃快吃!
老五徐林芃一筷子夾走兩個,老八老九不甘落后爬到凳子上,二老爺二夫人三老爺三夫人也直奔那盤包子。
寧鈺從一堆筷子里夾回來一個,嘗一口,唇齒留香,老天爺,太好吃了吧,不愧是全家最愛。
這包子她能吃三盤!
“不錯,你也坐下吧?!崩戏蛉藴睾偷目戳搜鄞蠓蛉耍攘艘豢谥?。
“誒?!贝蠓蛉俗?。
看向埋頭干飯的二房三房,又快速瞄一眼冷著臉的徐寧炆,再看向在搶包子大戰(zhàn)中越挫越勇的大老爺,最后看向端莊得體、不爭不搶的柳心。
八年了,這個家對她們母女來說,還是冷的,也是陌生的。
野菜包子太受歡迎,大老爺拋下長輩的矜持,趁寧鈺和徐林芃筷子打架,眼疾手快搶回一個,擱到大夫人碗里。
“忙了一早上,快吃?!?p> “謝老爺?!贝蠓蛉藳_大老爺溫柔一笑,聲音輕軟似春水。
道完謝,大夫人夾起包子看了一圈,放到老五徐林芃碗里,“芃姐兒愛吃,來?!?p> “謝大伯母?!?p> 大夫人嘴角掛著笑,傻孩子,一個沾滿口水的包子而已,有什么值得謝的。
徐林芃插起包子咬一口,對著寧鈺,挑釁的挑挑眉。
寧鈺端起碗咕嚕嚕喝粥。
來日方長……
吃完飯,一家子各自忙開。
寧鈺去看望黃朝,知道他吃得好睡得香放下心,領(lǐng)著知滿知意直奔衙門。
守大門的壯班差役認(rèn)出寧鈺,快步迎過來,“徐七公子,聽說您上京趕考,見到您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p> “我來找大舅舅?!睂σ荒樥~笑的差役,寧鈺沒什么印象。
大舅舅趙遇海在衙門任典史。
七品知縣叫大人,八品縣丞叫芝麻官,九品主簿叫芝麻小官。
典史,連官都稱不上。
差役領(lǐng)著寧鈺進了大門,在儀門外停住,“徐七公子稍等?!?p> 八字衙門兩重門,大門不設(shè)禁,百姓可自由出入,第二重的儀門卻不能隨意進出。
寧鈺站在儀門外朝里張望,一條筆直的甬道直通大堂,甬道正中央有個小亭子,小亭子內(nèi)矗立一塊小石碑,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戒石,戒石朝南“公生明”三個大字異常醒目。
不一會兒,一位身穿淺灰儒衫、不高不矮、面容清瘦的中年儒雅男人步出大堂。
“昨夜收到消息就想去看你,又怕徐府兵荒馬亂忙不開,這才沒去,沒曾想小鈺哥兒先來看舅舅了?!?p> 趙遇??绯鰞x門,笑道:“如何?”
“大舅舅,會元我沒考上,殿試沒參加?!睂庘暟氪怪^,神情黯然。
這位大舅舅是徐寧鈺的啟蒙老師,對她抱有很大的期望。
“我不是問你考得如何,我是問你路上如何,可順?biāo)??再說那亡國的會元狀元,要來何用?”
原來是這呀,知道不會挨罵,寧鈺抬頭挺胸,“一點小波折,難不倒我?!?p> 趙遇?!班拧绷寺暎謫枺骸翱催^你外祖父和舅母了?”
“祖母說晚上徐家設(shè)宴,娘去請外祖父和舅母了,我來衙門找知縣大人,順便請舅舅和大表哥赴宴。”
大表哥趙簡,今年三十有二,在衙門干捕快。
寧鈺朝空蕩蕩的大堂瞟一眼,“今日不是審案日嗎,怎么不見知縣開堂審案,難道我記錯日子,今日不是十九是十八?”
見趙遇海面色犯難,寧鈺追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罷了!”趙遇海一甩衣袖,憤然道:“昨天夜里,李知縣攜陳縣丞、柳主簿和一干家眷離開了南里縣,我今早來衙門才知道。”
戰(zhàn)事將起,南里縣無一兵一卒,李知縣是成都府府城人士,回家避禍也無可厚非。
“跑了?”寧鈺心道不好,急忙又問:“走的水路,還是車馬?”
“車馬。”趙遇海答道,“你找李知縣何事?”
寧鈺已經(jīng)提起衣擺往外跑,“等我把他抓回來再同舅舅說?!?
山羊吃胡蘿卜
過兩天家里插秧,考慮要不要寫一個插秧的橋段,猶記得小時候下田插秧老被螞蝗吸血,那滋味,嘖,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