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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zhàn)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

65 家族

  勞倫斯沿著破敗不堪的老路緩步前行,他知道眼前這座莊園是他的家,只是他努力回憶了許久,也沒尋到什么令人愉快的回憶。

  他順著記憶找到了莊園入口,那對紅銅大門被雄偉的石制拱廊包裹著,依稀能讓人想起它曾經(jīng)的輝煌歲月。勞倫斯在門前駐足了片刻,猶豫著用把手輕輕敲了敲緊鎖的大門。

  過了一會,才有位穿著褪色舊禮服的駝背老人來開了門。勞倫斯知道,老人是這座莊園里的唯一一位仆人,名叫波頓。

  “天吶,是少爺!少爺回來了!”老波頓叫了起來,他一邊打開門,一邊去接勞倫斯的佩劍。這是他很久以前就養(yǎng)成的習慣,在勞倫斯還未成年時,他就已經(jīng)習慣了接過勞倫斯手中的東西,把它們擺放在合適的位置,以免勞倫斯隨手亂扔東西,惹得老爺不快——酒瓶、手杖、禮帽或是大衣,他都曾接手過。只是這次,勞倫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讓他的手抓了個空。

  “抱歉,習慣了?!眲趥愃姑銖姷匦α诵?,將佩劍遞了過去。

  “不必在意,少爺,是我上年紀了。”老波頓嘆了口氣,接過勞倫斯的佩劍,“快進來吧少爺,我去給您準備冰鎮(zhèn)檸檬水?!?p>  啊,檸檬水。勞倫斯的喉結(jié)下意識動了一下,他還記得自己年幼時曾憤怒地對老波頓大吼大叫,表示在夏天他要像其他少爺一樣喝冰鎮(zhèn)的檸檬水。后來,老波頓頂著烈日,捏著三枚銀幣跑到集市,與商販殺了半個鐘頭的價,才買到了兩個檸檬。接著他又一路奔向王宮后墻的冰窖,對守衛(wèi)軟磨硬泡了好一會才要到了一袋冰塊。待他打著噴嚏把冰鎮(zhèn)檸檬水端到勞倫斯面前,勞倫斯撅到耳根的嘴巴才放松下來,露出了笑容。因為帶著渾身熱汗一頭扎進冰窖,老波頓大病了一周,勞倫斯也被侯爵狠揍了一頓。直到現(xiàn)在,勞倫斯每次想起此事,都對老波頓有些愧疚。

  “不用麻煩了,您去休息吧。”勞倫斯一進門,莊園內(nèi)幽深清新的涼爽空氣便讓他意識到自己此前的要求有多么不可理喻。

  “沒關(guān)系的少爺,幾周前約克公爵家的女仆長送來了一筐檸檬,恰好我也買了一些硝石…很方便的,少爺,請您先坐一會,我馬上就…”

  “波頓?!币粋€壓抑著憤怒的低沉男聲從樓上傳來,“沒必要對這種衣冠梟獍之徒以禮相待?!?p>  亞當侯爵在一位年輕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下樓梯。勞倫斯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之前組織好的問候都卡在了喉嚨里,他只好低頭向自己的父親行禮。

  “你還有臉回來?”那年輕人正是侯爵的長子,勞倫斯的哥哥。他毫不理會兄弟低眉順眼的模樣,夸張地哀嘆道:“我真是死都想不到你會表現(xiàn)得這么恭順,是因為錢花光了嗎?還是…”

  “艾倫多?!焙罹魮u了搖頭,示意勞倫斯的哥哥閉嘴。在艾倫多的話語中,侯爵察覺到了他對自己兄弟的嫉妒。他們曾親密無間,幾乎不分彼此,但國王的決定是主觀而不可抗拒的,勞倫斯成了一名銀翼騎士,而艾倫多沒有。

  “滾吧,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亞當·盧修斯是位過時的人物。這個已然萎靡不振且頗為寒酸落魄的男人早在上一任亞當侯爵在世時就已經(jīng)是菲利普五世身邊的寵臣了,然而隨著新王登基,不善言辭不茍言笑的盧修斯如今已經(jīng)被眾多巧舌如簧、精通藝術(shù)表演的弄臣給擠出了宮廷,風頭不再。他是另一個年代的貴族,是保守派與古典議會的遺老,他脾氣頑固,還有些剛愎自用,哪怕亞當家族的榮光已經(jīng)黯淡,他依然固執(zhí)地認為總有一天亞當家族能重回權(quán)力中心,為王室效力,雖然除了他以外每個家族成員都知道這是白日做夢。

  “父親,兄長,我是來道歉的。”勞倫斯壓抑著心中的不快,低沉地說道。

  “好吧,我知道你缺乏榮譽感,毫無教養(yǎng),所以我不會介意你在離開前說些什么,我的兄弟?!?p>  “是嗎,你的劍術(shù)要有你的舌頭那么犀利,也許成為銀翼騎士的人就是你了?!眲趥愃狗创较嘧I。

  艾倫多吼叫起來,他綁在襯衣里的壯碩肌肉在憤怒地抖動,這是他不可觸碰的痛處。他轉(zhuǎn)身從墻壁上抽出一把鋒利的劍,對勞倫斯低沉地咕噥著,發(fā)出了挑戰(zhàn)。

  “我勸你別這么做。”勞倫斯從他毫無實戰(zhàn)價值的架勢就能看出,如果真的動起手來,艾倫多會被他在三回合內(nèi)以迅猛的攻勢擊敗,而且勞倫斯不一定能保證他不會受傷。

  艾倫多停頓了一下,他以為勞倫斯依然是那個不學無術(shù)的虛張聲勢之徒。所以他不屑地冷笑著,向勞倫斯走去,為了表現(xiàn)出戲劇性的效果,他將閃著寒光的劍刃在身側(cè)旋轉(zhuǎn)了兩圈,以示炫耀,或警告。

  勞倫斯猶豫了,他的手指搭在劍柄上。老波頓看著兄弟倆劍拔弩張的架勢,一時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當艾倫多離勞倫斯只有五步時,勞倫斯拔出了劍,躬著腰,重心前傾,蓄勢待發(fā)。

  “住手!”侯爵嘶啞的咆哮讓兩人停下了動作。在侯爵嚴厲地注視下,勞倫斯不情愿地把劍插進鞘,艾倫多把持劍的手放下,但眼中的憎恨依然沒有消退絲毫。

  “我說了,我只是來道歉的。”

  “我不接受,亞當家的每個人都不會接受?!焙罹艟従徸谏嘲l(fā)上,讓姿勢顯得更加莊嚴,“從你冒犯長公主的那時起,你就已經(jīng)不是亞當家族的成員了。更何況,你不僅沒在戰(zhàn)場上獲得榮譽,反而挺身保護一個塞連女人。你以為你很英勇嗎?站在一個倒下的*身邊,保護她,和接近她的敵人作戰(zhàn)…你不在意榮譽是一回事,而將家族榮譽摧辱到一文不值,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無意如此。還有,她是我的…”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你的一舉一動都關(guān)系著家族榮譽?!焙罹舻穆曇粢廊缓艽潭?,但語氣已經(jīng)有所緩和,批評已經(jīng)變成了談判?!澳悻F(xiàn)在回來還要做什么呢,羞辱我嗎?還是說,炫耀你終于毀掉了亞當家族的榮譽?”

  勞倫斯不喜歡這樣,他已經(jīng)聽出了侯爵話外的意思。勞倫斯的意圖很單純,但侯爵把事情想得太復(fù)雜了。勞倫斯完全不懂宮廷政治的原理,他也無法理解侯爵為何如此絕望。亞當家族日薄西山,但勞倫斯已經(jīng)成了一名合格的騎士。只要不違背騎士準則,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亞當家族的成員可以在他身后過上體面的生活,不必再去低眉順眼地從其他貴族那討一口殘羹剩飯。

  “我已經(jīng)贏得了榮譽,父親?!眲趥愃褂帽M量沉穩(wěn)平靜的語氣說道:“作為最后一位銀翼騎士,我在被俘前英勇作戰(zhàn),受邀參加明日的晚宴。奧蘭多公爵也敕封我…”

  “你怎么能和那種家伙扯上關(guān)系???”侯爵一聽到奧蘭多公爵的名字便憤怒地吼道:“我原以為你最多只是因為好色和愚蠢的騎士精神才救了那個塞連女人,沒想到你竟然還和那個狼子野心的背信棄義之徒混在了一起!滾!滾出去!從此亞當家族再與你無任何關(guān)系!”

  勞倫斯不明緣由,被侯爵吼得火冒三丈。他從老波頓手中奪過佩劍,不快地說道:“那我告辭就是。代我向母親問好?!?p>  “滾!你這狼心狗肺的畜生!為虎作倀的惡棍!厚顏無恥的雜種!”侯爵勃然大怒,隨手抄起桌上的物件,朝勞倫斯使勁擲去。勞倫斯躲避不及,被一尊裝飾用的小雕像砸中了額角,踉蹌了一下。血從脹痛的傷口中流下,刺激得勞倫斯也發(fā)了狠。他下意識把手搭在了劍柄上,正要拔劍,才想起侯爵是他的父親。他忍耐了好一會,才收起陰狠的眼神,轉(zhuǎn)身離去,抬起手擦了擦額角的血跡。

  “少爺,我去取藥,您…”波頓左右為難,猶豫著叫住了勞倫斯。

  “不用了,我這就走?!眲趥愃购厝酉乱痪涞皿w的回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莊園。侯爵仍在搜腸刮肚,用平生所知最難聽最惡毒的詞咒罵著勞倫斯。直到勞倫斯走遠,他才奮力啐了口痰,虛弱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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