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尚不知情的謝令初在醫(yī)館忙碌了一天后,才拖著一身的疲倦回到謝府。
李氏的人早早就在等了,見到她便說明來意,請她過去。
這段日子里謝令初每日早出晚歸,雖然同在府上住著,可是與祖父和伯母常常幾天才見一面。
今日伯母主動派人過來找她,謝令初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了過去。
李氏這一天里又是開心又是流淚,情緒起起伏伏,謝令初到時,正靠在塌上打盹兒。
謝令初見狀,忙制止住想將她叫醒的下人,輕手輕腳過去替換了一旁打蒲扇的,自己替她打起扇子來。
過了大約一刻鐘,李氏終于從小憩中醒來,抬眼就見侄女正在旁邊為自己打扇,忙拉過她的手道:“你怎么做這些?你忙了一天已經(jīng)夠累了,這些事給下人去做就好?!?p> 謝令初道:“終日在外頭跑,許久沒有陪伴伯母了,理當(dāng)盡些孝才是?!?p> 李氏嘆氣,心疼地撫上她的臉頰:“這些日子想必也沒有好好吃飯吧?看你都瘦了?!?p> “我沒事,倒是最近少了時間陪您,心中常過意不去?!?p> 謝令初道:“待過些日子醫(yī)館穩(wěn)定下來,我便不用日日前去坐診了,也會有多些時間過來?!?p> 李氏點點頭,放下心來:“忙一點也未嘗不可,只是別把身體搞壞了?!?p> 謝令初應(yīng)是,又道:“還不知伯母今日特地遣人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李氏想起自己今日受人所托之事,于是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同你問一種病?!?p> “倘若有一個人,受了驚,之后便開始日日發(fā)噩夢,致使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像這樣的病你可見過?”
“見過?!敝x令初給出了肯定答復(fù)。
她前世經(jīng)歷戰(zhàn)亂時,遇見過很多因為目睹親人慘死導(dǎo)致夢魘甚至瘋癲的病情。
母親的醫(yī)書上記載這是種心理疾病,不過雖然起于心病,但卻并非無藥可醫(yī)。
只要以特定藥物控制,再輔以情緒上的引導(dǎo)治療,可以很大程度緩解甚至治愈這類疾病。
李氏聽謝令初這樣說,心里幾分激動:“那不知這類病,你可能治?”
謝令初道:“我不敢斷言。還需要先見到病人,確定過病情才能知道。”
“不過,若病得不是非常嚴重,我想我應(yīng)該可以給些幫助?!彼a充。
李氏點點頭表示理解:“謹慎些是好?!?p> 謝令初問道:“伯母是希望我?guī)兔槿嗽\病嗎?”
李氏嗯了聲,低頭看著謝令初的手,輕輕撫摸著:“你這么忙,按理說我不該再來煩你??蛇@個世家的晚輩實在有些可憐……”
她嘆氣:“今日他兄長來府上見我,說了病情,并懇求我?guī)兔€能醫(yī)此病的大夫,我當(dāng)時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你?!?p> 謝令初聽罷,爽快道:“既是伯母出面,令初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伯母放心,我明日便可上門為其診病。”
李氏一喜,忙道:“那最好不過?!?p> “說起來此人你幼時也曾見過,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他就是宣寧候府的大公子,名韓孟節(jié)。那得病的人是他的弟弟,韓秀?!?p> 謝令初的笑容僵在臉上。
“……”
神經(jīng)大條的李氏卻沒有察覺到侄女異狀,邊差人去宣寧候府上通知韓孟節(jié),邊絮絮叨叨:“那就這么定了,明日伯母便同你一道前去……”
“不必。”謝令初脫口而出。
她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我與韓大人也算是舊相識了,明日若伯母同去,我怕不好找他敘舊。”
謝令初加重了“敘舊”二字,笑得溫柔和煦。
……
……
正直盛夏,清早推開門便是洶涌如浪潮般的蟬鳴入耳。
謝令初提著藥箱,拒絕了可樂和七喜的陪同請求,準備避人耳目,獨自前往宣寧候府。
殊不知韓孟節(jié)那邊早已備好了馬車,正大張旗鼓等在謝府門外準備接人。
韓孟節(jié)迎接車隊的聲勢浩大,與旁人嫁娶的陣仗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他目的就是要洛陽城的人都知道,謝令初和他關(guān)系匪淺。
送謝令初出門的可樂見到,不由得擔(dān)憂。
“七皇子剛決定對韓大人的事置之不理,若此時姑娘和他走得近,傳出謠言去恐怕對姑娘不利?!?p> 謝令初卻只是笑了笑:“殿下素來用人不疑,且此事擺明是韓孟節(jié)故意為之,他不會看不出來?!?p> 她拍了拍可樂:“且去醫(yī)館吧,不必擔(dān)心我?!?p> 說罷,牽過門口立著的那匹七喜為她備好的驢,繞過了宣寧候的車隊就要走。
宣寧候府的管家見狀急忙忙追上來,滿頭大汗:“謝姑娘,日頭這么大,可別給您曬著了,還是快上車吧?!?p> “不必?!敝x令初跨上驢背。
韓孟節(jié)不是想昭告天下嗎,那她也不介意讓他當(dāng)街丟人。
管家看著驢,哭喪著臉:“可是……我們府上沒有驢棚啊?!?p> “要不我給您找匹馬呢?”他小心翼翼。
“……”
謝令初有些無語。
她也想騎馬,只是自從跌馬后,她爹非說馬太高,速度太快,不安全,不同意她再碰馬。
所以她現(xiàn)在出門若是不坐馬車,就只有騎比較矮但是安全性高的驢這一條選擇了。
謝令初摸了摸驢腦袋:“驢啊驢,看起來人家不待見你呢,不然咱們還是別去了吧?!?p> 宣寧候府管家聽見,忙抽了自己一嘴巴,賠笑道:“您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嘴。謝姑娘的驢可比那些馬都珍貴著呢。我們怎么會沒處招待呢?”
他招呼車隊的人:“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姑娘引路?”
大公子說了,無論今日謝姑娘坐不坐這馬車,他們這幫人都勢必要跟著她、跟定她才行。
好在這一次謝令初沒再發(fā)難,騎著她的小毛驢慢慢悠悠往宣寧候府的方向挪去。
洛陽城的百姓們紛紛駐足圍觀,就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宣寧候府管家,像只小綿羊一樣跟在一頭驢后面。
府上那些被養(yǎng)得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此刻也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反倒是謝令初胯下的驢,昂首挺胸。
將步伐邁得一步一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