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蜃怪
豫章江底,一座如水晶砌成的宮殿。
丹紅珊瑚,鮮艷奪目,嫩綠海草,隨波飄搖。
模樣猙獰的蝦兵蟹精,手持武器在殿外巡邏。
“該想個法子,不能再這樣下去……”
殿上大椅坐著一個身著富貴錦袍的男人,面白俊秀,氣質(zhì)有幾絲儒雅,他的手臂輕輕撐著腦袋,雙眼緊閉,微微鎖眉,似在苦苦思索什么。
男人的衣著裝扮與氣質(zhì),和這座妖兵護(hù)衛(wèi)的宮殿完全不相符。
但他確實是這座水底妖宮的主人,八百里豫章江的江底之主!
千里之地的妖怪沒有一個不知曉他的名聲,畏懼于他,哪怕他最近十幾年已少有現(xiàn)身。
有的妖怪即便變作人身,也習(xí)慣保留一些原形的特征。
蜃怪以前也是一樣,但從十年前開始,他再未變回過原形,因為從人的角度看,他的本相并不好看。
此時蜃怪滿腹愁緒,他在苦苦思索,沒有思索怎么訓(xùn)練手下的妖兵,沒有在思索如何擴(kuò)展手底下的勢力范圍,而是在思索自己該做什么生意才能掙到錢。
“典當(dāng),酒樓,還是布匹綢緞,哪個簡單一些?”
作為一方妖王,他此時所想,說出去絕對無人相信。
“每年都要離開家里,回到這凄冷孤寂的江底宮殿,一待就是數(shù)月,數(shù)月后才能歸家?!?p> 蜃怪睜開雙眼,看了看周圍的水晶宮殿,臉色陰沉,他已經(jīng)受夠了。
“早知當(dāng)時就不該說自己是一名商人,靠外出行商為業(yè)?!?p> 導(dǎo)致為圓這個謊,年年都要和靈兒和兩個兒子分別,離家很長一段時間。
他打算從明年開始,和家里說要轉(zhuǎn)行做一些其他生意,就安置在本地,不再奔波外出。
只是具體做什么生意,他還未想好,仍在為之發(fā)愁。
在潭洲城里的人看,他這位潭洲刺史家的貴婿,經(jīng)商有道,掙得家資百萬,富甲一方。
但他一個妖怪,對做生意根本一點不通。
對外宣稱外出行商掙到的金銀,其實是他每年春夏時,回到豫章江掀起濤浪,淹沒打翻過往的商船,收拾財寶裝作行商所得。
一旦把生意安置在本地,掙不到錢,事情或許就要露餡了。
“大王……”
忽然,全身長滿黑鱗的魚妖統(tǒng)領(lǐng)神色驚慌,匆匆跑進(jìn)宮殿之中。
他看到蜃怪,倚著座椅心情不好,本能的畏懼收聲。
“什么事,這么慌張?!”
但思緒被打斷,蜃怪神情不悅,目光冰冷向魚妖投去。
“稟告大王,小……小的剛剛得到一條消息?!?p> 魚妖身軀一顫,拱手低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自從十年前常常外出開始,他們家大王身上作為一方妖王讓人害怕的威勢漸漸不見,平時更將濃重強大妖氣收斂起來,如同一個凡人。
但每年外出回到江底時,心情不知因何變得暴躁冰冷,稍有不對可能就出手殺人,總覺得他們家大王對他們這些手底下的妖兵越來越不在意。
“什么消息?”
他語氣不耐。
“小的聽聞,岸上的人都在討論,許遜帶著自己兩個徒弟,來了豫章?!?p> “許遜?”
蜃怪一時沒有想起來許遜是誰。
“哪個許遜?”
魚妖正要解釋。
“你是說那個到處云游,所過之處,妖怪一一被除的許遜?”
但下一刻,蜃怪猛地從座椅上坐了起來,臉色比之前為心中事發(fā)愁時,更加的陰沉難看,幾乎快要能滴出水來了。
“是的,大王?!?p> 魚妖害怕顫栗道。
“你確定這是真的?”
蜃怪眼底閃過,神色陰晴不定。
哪怕他最近十年,已不理這些事情,但也聽聞過許遜之名。
最近幾年,道人許遜聲名鵲起,赫赫威名幾乎是殺出來的,所過之處妖怪幾乎盡皆被斬殺。
其中不少兇名在外的大妖,實力一點不弱于他,也是在許遜的手下。
聽聞對方已經(jīng)得道,在積累善功尋求飛升的過程中。
“是……是真的。”
魚妖面色惶恐,不想讓自家大王心情變得更糟,發(fā)下雷霆大怒,但也不敢欺瞞。
“小的聽聞豫章之北的幾個猖狂害人的妖怪,最近時日沒了聲息,料想就是許遜所做。”
“這個許遜來豫章做什么?”
蜃怪有些坐不住了,走下座椅,在殿中踱步,心神不寧,眉頭緊鎖。
“是四處云游恰好路過,還是專門沖著我來的?”
如果許遜是四處云游要經(jīng)過豫章,他或許可以躲到其他地方暫避,許遜未必會追殺他。
但要是專門沖著他這個豫章一地勢力最大的妖王來的,問題就大了。
他即便躲得了一時,未必能躲得了一世!
“難道是我在豫章,每年春夏使江水泛濫,淹沒過往商船的事,被他聽說了,前來專門殺我?”
蜃怪皺著眉頭,前所未有的驚慌,心神不定。
他擔(dān)憂推測之時,瞧見魚妖還在,突然發(fā)怒,身上升騰起一股可怕暴躁的殺意!
“站在這做什么,還不滾下去!”
隨著他大喝,水波翻滾,宮殿晃動。
“是……是,大王?!?p> 魚妖嚇得連滾帶爬,逃出宮殿。
一屁股坐下。
蜃怪緊抓水晶大椅的扶手,面容猙獰,不見之前半點儒雅。
最近十年,他為了不被人看破妖怪的身份,給自己起了人的名字,學(xué)習(xí)人的禮節(jié)和典籍,學(xué)著如人那般去生活,接人待物風(fēng)度翩翩,氣質(zhì)儒雅。
但他骨子里的兇殘妖性未曾被磨去,只是很好的掩藏起來,不再顯露。
“許遜……”
蜃怪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許遜的對手,即便他能殺了許遜,許遜背后還有一位已經(jīng)飛升的仙人師父,著實棘手。
放在以前,他不會這么慌亂,只是現(xiàn)在,他有了絕對不想失去的東西,才變得如此。
“不行,我不能嚇自己,也許許遜未必專門沖我而來。
在這里自己推測沒有意義,不如干脆去問一問他!”
蜃怪抬起頭,目露冷厲。
他決定直接去問一問許遜,探明他來豫章的目的。
敢直接找上門去,非是自投羅網(wǎng)。
而他有底氣,許遜看不出他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