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p> 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房間里的姜析等人,陳百靈放下手中的資料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欣喜。
廖寧還沒有回來,局里也有些冷清,陳百靈說大家都去游戲池了,柏嘉驛把有使用權的游戲池都開放了,說要從中選出幾名有潛力的玩家。
團隊競技并沒有規(guī)定人數(shù),根據(jù)當局游戲額容納的玩家而定,上限是12人。
說起來,自廖寧進入游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6天,不免讓人有些擔心。正常情況下單次游戲一般不會超過7天,但是也有例外,至今為止人們所知的最長游戲時間是26天。
只是如今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看著大家臉上的疲憊,陳百靈讓她們回去休息,在極度緊張的環(huán)境中待久了,此刻一放松下來就感覺身上的精神氣都被抽空了,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臨走前,姜析瞥了一眼桌上層層疊疊的照片,上面是年齡不等的幼兒和少年,最小的不過五六歲,最大的不超過十六歲。
“他們的父母進入游戲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鄰居或者是過路的人就把他們的情況報了上來?!币娊龅囊暰€沒有從上面移開,陳百靈接著道:“他們現(xiàn)在都被安置在福利院中?!?p> 姜析從中拿起一張照片,上面是一位七八歲的男孩子,瘦瘦的,膚色有些深,卻笑的燦爛,露出幾個白亮的牙齒,只是左下角被紅色的記號筆畫了一個圓圈。
陳百靈看清他手中的照片,認出了那是軒軒,心情也有些低落:“這是......進入游戲后沒有回來的孩子。”
姜析抬頭看向陳百靈,卻對上她憐惜又悲憫的眼睛,心臟莫名的收緊:“進入游戲時,最小的孩子是幾歲?”
“五歲。”見姜析久久不語,陳百靈問:“你想去看看他們嗎?那些孩子?!?p> 姜析一怔,沒有想到陳百靈會這么問,其實他并不喜歡小孩子,可是嘴上卻說:“你方便嗎?”
“方便,我本來就是要過去的?!标惏凫`邊說邊整理桌上的資料,并肩往外走,卻在門口看見秦洛。
姜析有些意外:“你怎么還在這里?”
秦洛看了一眼姜析身旁的陳百靈,又把視線落在他身上:“我在等你?!?p> 還不待姜析問出口,秦洛又道:“你們要去哪里?”
對于秦洛,陳百靈并沒有太多印象,見他和姜析一起回來,想來是熟稔的人,也就沒有隨意接話。
姜析:“我們要去福利院。”
秦洛滿眼期待的問:“我可以去嗎?”
見陳百靈沒有拒絕的意思,姜析才道:“走吧。”
安心福利院。
入眼皆是滿院子亂跑嬉戲的小孩子,正在掃地的婦人被她們撞了一下,還要叮囑她們慢點跑;圍欄上、樹上、花壇邊掛滿了各色圖案的被子,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樹蔭下,一排平房內(nèi)傳來“噼里啪啦”的炸油聲,藍灰色的煙從筆直的煙囪里直沖云霄......
角落里,稍大一些的孩子手里端著一個瓷白的小碗,一手舉著盛滿米飯的勺子輕聲細語的哄著秋千上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再吃一點,還剩這么多呢!要是被安老師知道又要挨罵了。”
卻見小女孩一臉倔強的別過臉,不想吃的意愿很強烈。
大孩子見狀把勺子往碗里一放:“下午肚子餓了不要來找我?!?p> 說完就氣呼呼的離開了,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又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
陳百靈正在給一位小女孩扎小辮子,忽聽廚房有人站在門邊大聲喊:“靈靈,過來幫我弄一下這個,我搞不明白。”
聲音帶著焦急,陳百靈拉過姜析的手捏住小女孩的頭發(fā),把皮筋往他手里一塞就跑遠了:“來了。”
看著手中的小熊皮筋和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小女孩,姜析難得的有些無措,他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捏住頭發(fā),試圖把它綁成左邊小辮子的模樣,成果卻歪歪扭扭、松松散散、一高一低。
小女孩抬手摸了一下,看了姜析一眼,邁著腿跑開了。
天空很藍,仿佛一面澄凈的鏡子,干凈清透;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孩子們?nèi)齼沙扇?,挖花壇里的土、躺在地上滾來滾去、你追我趕,好不熱鬧,這才是原本的模樣。
可是一想到每位孩子的背后都是無家可歸,大家的心上就蒙上一層陰霾。
倆人一前一后穿過院子來到檐廊下,姜析轉身看著時不時瞥向自己的秦洛:“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秦洛試探著問:“下次游戲你可以帶上我嗎?”
半響,姜析還是問:“為什么?”
相比秦洛的促狹,姜析的態(tài)度和從前一樣,只是在面對秦洛時,心里時常會覺得怪異,畢竟眼前的少年曾對自己告白過,不可能做到和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秦洛的耳廓悄然染上一層紅暈,支支吾吾的看著自己。
見此,姜析心中已經(jīng)有答案了,他在廊下的木頭長椅上坐下:“你不應該這樣,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才這么做,我希望你能為了自己這么做。”
姜析向來忠于自己,不喜歡委屈自己,也不想傳達錯誤的信息給對方,只是對上秦洛干凈澄亮的眼睛,他措了措辭:
“這樣的生活不知道會持續(xù)多久,半年,一年,兩年......也許會更久,久到我們死去的時候還沒有結束,在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的日子里,我不愿意看到你一直跟在我身后,你應該去做你喜歡、擅長的事情,而不是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我身上。”
秦洛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姜析和其他人不一樣,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訴自己可以憑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他只是卑怯自己不夠好,沒有與他并肩同行的能力。
這時,又見之前扎辮子的那小姑娘身后拉著一位比她小一些的小女孩跑過來,拉著姜析的手說:“哥哥,扎頭發(fā)?!?p> 再一次看見她腦袋上不倫不類的辮子,姜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確定還要他扎嗎?這個樣子還不如不扎!
想到這兒,姜析轉頭看著秦洛。
對上姜析帶著求助意味的眼睛,秦洛有些局促的看著小女孩:“我給你扎好不好?”
小女孩聞言只是仰頭看了一眼秦洛就將身旁的同伴往前推了推。
秦洛也沒有扎過頭發(fā),只是學著她們之前的動作,笨拙的把頭發(fā)捏做一束,手忙腳亂的纏上皮筋,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樣子,至少比姜析扎的順眼多了。
小女孩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圓圓的黑黑的,像墨色的珍珠,她伸出手在姜析身邊摸了摸,沒有碰到他的衣服:“哥哥,你身上為什么也有花呀?”
陳百靈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小女孩這么說,不過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嘛,想法總是奇奇怪怪的。
她一手拉著一位小女孩,看向姜析和秦洛:“走吧,飯已經(jīng)做好了?!?p> 即便是正午,房間里也有些昏暗,繁茂的樹蔭遮住了烈日的炙熱也擋住了光亮,一個個粗大的圓柱形不銹鋼桶排列整齊,散發(fā)著騰騰熱氣和香味,小孩子們一人一個塑料小碗和勺子有序的排隊等待著。
“哥哥......我要哥哥......”門口有一位留著短發(fā)的小女孩在哭鬧,眼睛腫了、聲音啞了也沒有停下來,只是一直在叫“哥哥”。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陳百靈心中一緊,捏著筷子的手也緊了緊:“她的哥哥......一個星期前進了游戲再也沒有回來?!?p> 大多時候她們會想辦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是不是每次都奏效,她一旦想找哥哥了,哭起來時就沒完沒了,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是哭著睡著的。
安老師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故作平常的岔開:“你們多吃點,這些菜都是我們自己種的,可甜了?!?p> 下午,不少志愿者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了,都是孩子們需要的:衣服、肉類、瓜果、畫筆、故事書......
看見他們,孩子們一下就簇擁上來,親昵的叫著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也就是這時,姜析接到沈心怡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從游戲管理局離開以后,張樂樂就說自己有些不舒服,一回到家就栽倒在床上睡了過去,直到飯做好了還是不見張樂樂,叫了許久也不見反應,沈心怡這才意識到不對,急忙來了醫(yī)院。
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沈心怡臉色蒼白直直看著病床上好似睡著了一樣的張樂樂,直到看見姜析和秦洛出現(xiàn)在門口,她的眼睛里倏地蓄滿了眼淚,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張樂樂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漫步在長滿各色鮮花的園中,被花香和蝴蝶環(huán)繞,春色滿園。
可是無論時間如何流逝,這里始終只有她一個人,她開始好奇外面的世界,穿過長滿荊棘的狹長小徑,一株株橙黃的向日葵赫然印入眼簾,一只白色的蝴蝶停在她手上:“不要繼續(xù)往前了,那里很危險?!?p> 看著仿佛沒有盡頭的黃色花海,張樂樂:“可是有人在前面等我,如果我在這里停下來就見不到她了?!?p> 蝴蝶疑惑:“她是誰?”
張樂樂搖頭:“不知道?!?p> “那你為什么還要去?”
“不知道,只是心里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應該這樣做。”
“那是魔鬼的聲音,不要聽她的,我們回去吧,花園很安全?!?p> “你回去吧,我不想在這里停下來?!?p> 說罷,張樂樂撕下裙邊擦了擦被荊棘劃破流血的傷口,繼續(xù)往前。
隔壁床的銀發(fā)老太太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看著張樂樂道:“這個小囡可惜嘍。”
另一位帶著頸托的年輕女人接話:“可惜什么?”
老太太有些唏噓:“我老伴也是這樣,睡下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p> 年輕女人不以為意:“這和那姑娘有什么關系?”
“他從游戲里出來就說身體不舒服,任我怎么喊都沒有反應,醫(yī)院也檢查不出有什么問題。”說到這兒,老太太抬眼看了年輕女人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老頭身體好得很?!?p> 年輕女人織毛衣的手停了下來:“然后呢?”
老太太翻了一個身:“死嘍。”
話音剛落,就見張樂樂倏地坐直了身體,雙眼沒有焦距,面向姜析所在的位置,用不同于以往的尖銳高亢的聲調(diào)道:
“吉時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