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那灘血也是她恰巧路過造成的嗎?”歐陽秦冷聲道,“你說謊前先把證據(jù)收拾干凈吧!”
明責暗中握緊了拳頭,繼續(xù)在父親和弟弟之間周旋。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要干什么,是威脅歐陽秦,還是趁亂逃跑。我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呆滯抬著頭看著他們父子三人,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我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歐陽秦臉色黑得嚇人,歐陽明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明責皺著眉頭一直在說著什么。我的意識好像脫離了身體,沒辦法再冷靜的思考。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父親,他坐在沙發(fā)上一臉失望的看著我。我雙眼呆滯的越過爭吵的父子三人,他們的鬧劇在父親面前形同虛設。父親就安靜的坐在那,看著我,他沒有說話卻又好像說了一切。
父親為什么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在做正確的事,我在維護藍家的利益,只是恰巧傷害了明責而已,我做一切都是為了藍家。
父親不會對我失望的,我絕對不會讓父親失望。
歐陽秦突然快步?jīng)_向我,陰狠的抓住我的脖子對著我嘶吼,可我還是一個字都聽不到,只木楞的看著他在我眼前發(fā)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沙發(fā)上已經(jīng)沒了父親的身影。
藍敬林剛剛遞給我的,真的是我的藥嗎?
明責將歐陽秦拉開,可歐陽秦卻抬手扇了明責的臉,從他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訓斥明責。
我從未見過歐陽秦這般失態(tài),他真的很生氣。他只是見到了地上的血和明責嘴角的血跡便這般生氣,他要是知道明責被我注射了X-5006豈不是要殺人。
明責,我的愛人,我口口聲聲說著不會傷害他,卻還是對他下了死手。
手中的匕首往下滑了滑,我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到了匕首上。銀色的刀身印出我現(xiàn)在的模樣,呆滯,木楞。
李虞山說我本來生得極好,鵝蛋臉,大眼睛,笑起來甜美又可愛,雖然長年室外訓練讓我的皮膚不再白皙,但金錢堆砌起來的氣質(zhì)彌補了我外貌上的所有不足。他說我瞪大眼睛看著別人時最動人心魄,像受了委屈的小白花,最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可眼中的算計和野心實在太濃烈,在他們眼里就成了故意耍心機。李虞山說我就總喜歡用一張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的臉做喪心病狂,人神共憤的事。他說的對,我是個瘋子,我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耳邊漸漸有了聲音,我的神態(tài)也不再呆滯。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定了定心神,思索著現(xiàn)在的對策。余光中父子三人還在爭吵,歐陽秦指著我在破口大罵,嚷嚷著要把我關(guān)到監(jiān)獄里,話間便要拿出手機打電話叫人。
歐陽秦現(xiàn)在已經(jīng)憤怒到失去理智,我若現(xiàn)在說了X-5006的事只怕會適得其反,必須得想辦法脫身才是。
我低垂著頭,在父子三人看不到的地方狠厲慢慢爬上我的眼底,我默默拿起匕首,抬眸望向歐陽秦,在與他視線對上的那一秒,我用匕首劃開了自己的喉嚨。
世界瞬間變得安靜了,我聽到皮膚被割破,血液流出的聲音,那仿佛溫泉一般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明顯。我順勢倒在地上,匕首滾落到一邊,我的血液與明責的混在一起,暗紅的,充滿欲望與算計。
明責最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讓歐陽明訓叫救護車,跪倒在我身邊摁住我的傷口。歐陽秦也很快反應過來,推搡了一把還在發(fā)呆的歐陽明訓,便立刻去拿醫(yī)藥箱。
涌出的血液濺到我的臉頰,我抓住明責的手,輕聲說:“對不起……我給你贖罪……我愛……”
明責全身都在發(fā)抖,不知是驚愕還是傷心,眼淚落到我的溢出的血液中,他抖著嗓子道:“別說話別說話,沒事的,”歐陽秦拎著醫(yī)藥箱蹲在我身邊,慌亂的從里面拿出止血的藥品,明責摁著我的傷口繼續(xù)哆哆嗦嗦道,“小林,看著我……看著我,別睡,聽我說話……別睡……”
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屋子里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我們美好的從前終于被血色所覆蓋。
我想,藍敬林今晚給我吃的,大抵應該不是我的藥。
我一直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對不起,掐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閉眼裝作失去意識。明責頓時慌了神,不停的喊著我的名字,痛苦的嘶吼著。
明責呀,你真是個復雜的人??诳诼暵曊f要彌補你父親犯下的錯,可每次把我逼入絕境的都是你,嘴上說著讓我快快樂樂,可又總是讓我難過。你對艾瑪·巴塔羅說厭惡我,卻愿意在我犯下彌天大錯后還維護我。
明責,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救護車很快便來,我被以極快的速度送到了聯(lián)國第一國立醫(yī)院進行搶救,凌晨時分,金羲自由聯(lián)眾國資深的外科急救醫(yī)生都被叫起來,由政府專人送往醫(yī)院。
我躺在搶救室里,聽到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便知該到的人都到了。不多時,醫(yī)生便出去告訴那些人我被搶救回來,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昏迷。軍方的人,政府的人,研究所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急救室的上下三層已經(jīng)被清空,樓梯和電梯口都要特勤人員守著,我就趁著昏迷好好睡一覺。
我在無人的VIP病房里緩緩睜開眼,看了一眼手上吊著的瓶瓶罐罐,微微動了動脖子。沙發(fā)上丟著一件外套,我認出是浮生的,茶幾上有幾個水杯,證明剛剛來了幾位軍政要員。
我緩緩綻開一個笑,苦肉計永遠不會過時。
當時的情況無論怎么說歐陽秦都不會相信,我也不可能溜之大吉,只能發(fā)生另一件更炸裂的事轉(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才能暫時掩蓋過去。而我又想達成雙贏的局面,讓明責對我心生憐惜,要保證他暫時不會和歐陽秦說注射X-5006的事。起初我還有點拿不準,但看到明責跪在我身邊,眼淚落在我的臉上,他哭喊著叫我別睡,我便知道他暫時不會說。明責目前不知道我給他注射了什么,只是憑借胸口的蝴蝶蘭應該會猜到是和強化劑有關(guān)。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好是壞,只要他和歐陽秦提起那必然會再次激發(fā)他的暴怒。我已經(jīng)為了他劃開自己的脖子,他不會再冒險。
我經(jīng)歷過強化人的人體實驗,學過解剖學,也在前線受過傷,我知道血管的位置,知道自己失血休克的劑量,也知道要劃得多深才不會傷到大動脈。
今晚鬧得兵荒馬亂,在首都的議員都趕到了醫(yī)院,他們在醫(yī)院的會議室里吵得不可開交。這件事情是絕對不會讓媒體知道,本身我和明責之前就有些桃色新聞,現(xiàn)在若是讓媒體發(fā)現(xiàn)我在明責家自刎,還不知道會編出多少故事來。
今晚雖然不能說大獲全勝,但也有意料之外的收獲,我還是滿意的笑了笑。
“你現(xiàn)在倒是愜意?!?p> 一道聲音傳來,我斜眼看去,只見一個金發(fā)女人坐在窗邊,顯然就是藍敬林。
我不禁疑惑,這是十三樓,她怎么上來的?
藍敬林輕盈的跳入病房,坐到我床邊,摸摸我脖子上的繃帶嘖嘖道:“你也真下得去手?!?p> 看到她我就想起了她誆騙我的事,不由的怒從中來,剛想張嘴罵人她卻拿出一樣東西,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那是我給明責注射X-5006的注射器,當時事態(tài)緊急被我丟到明責家的柜子下面,一開始還擔心會被歐陽秦發(fā)現(xiàn),此刻卻出現(xiàn)在藍敬林手上。
我一時啞然,話到嘴邊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我說過,我不是你的威脅。歐陽明責公寓里的痕跡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歐陽秦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的?!?p> “這上上下下都是議會的人,你也不怕被抓住?!蔽覜]好氣道。
藍敬林對我的態(tài)度恍若未聞,繼續(xù)道:“歐陽明責的第一次排斥反應馬上就會發(fā)生,我已經(jīng)讓徐敏敏轉(zhuǎn)交給他一份血清?!?p> “我的秘書不可能聽你的話?!?p> “我是用你的名義,別懷疑我的辦事能力好嗎?!?p> “我真恨不得殺了你?!?p> 藍敬林平靜的看著我,她抬手請撫我的臉龐,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你會的。”
這句話輕飄飄,我差點沒聽清,甚至懷疑是不是我聽錯了。
病房門被打開,浮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林你醒啦。”
我再回頭時,藍敬林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去,連窗口的簾子都沒有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