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2506-0101-0000
曾茉收拾好了最后一件行李,站到試衣鏡前,審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如果當沒有初輕信霍克而上了他的拓星船,她是否還會一連數(shù)天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甚至走在街頭,看到花壇的植物,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浮想聯(lián)翩。
她好幾次夢到“鯤鵬”號與克羅諾斯造星相撞的畫面,夢到克羅斯造星的穹頂被“鯤鵬”號撕裂,夢到“鯤鵬”號因為獨立躍遷引擎過載坍縮成黑洞,最終將一切吞噬。
她至今還能感覺到“鯰魚”號在被黑洞引力捕獲時,所發(fā)出的垂死掙扎的顫抖。那種近乎絕望的顫抖儼然成了她身體條件反射的一部分,時不時地在她拿起手術(shù)刀時一并發(fā)作。
曾茉極力不去讓自己胡思亂想,但一閉上眼睛,還是會有亂七八糟的記憶碎片從腦海里跳出來。
她很清楚自己的這種狀態(tài)很不正常,可她又無處傾訴。父親曾仲在把她送回聯(lián)邦直轄星區(qū)后,再次不辭而別。他去了哪里,曾茉無從得知。
距離克羅諾斯造星事件結(jié)束已過去半年之久,關(guān)于那次事件的新聞熱點至今還是炙手可熱。然而除了“哈爾·宇翔遭人構(gòu)害”的真相被揭露之外,民眾也僅僅被告之“拓星者又在未知的星域中發(fā)現(xiàn)新物種——捕食籠”,至于這一大發(fā)現(xiàn)背后的事實則被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了,就連聯(lián)邦艦隊和宇翔家族的船隊雙雙全軍覆滅也是只字未提,似乎那兩支艦隊根本就沒有在這個宇宙存在過。
曾茉不想自己生活再被人打擾,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外人??墒潜C芤粫r容易,想要一生守住秘密就不見得人人可以做到了。曾茉于是決定去牧星找個沒有人可以打擾她的角落。
此去牧星,星途遙遠,曾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回來。她最后一次巡查了診所的每個角落,確保沒有落下任何要帶的東西,便推著行李箱出了門。
清晨的風吹過門前的垂柳,揚起了紛飛的柳絮,正是當?shù)匦行堑拇杭?,萬物皆復(fù)蘇,可是這里已沒了曾茉所期盼的希望。她拖著行李坐上了已在路邊等待的自動飛行的士。
飛控AI在曾茉系上安全帶后,發(fā)出語音確認:“尊敬的曾茉女士,本次服務(wù)終點站:海勝航空港,全程125.4公里,大約需要20分鐘,請確認?!?p> 曾茉確認,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診所。距離診所百米遠的路口,一架小型穿梭機從前天傍晚開始就一直停在那里,當飛行的士滑出停車位時,它也跟著啟動了引擎。
坐在小型穿梭機里的是星情局派來的監(jiān)視她的特工。受益于賓克斯及時將她的無罪證據(jù)上傳至了星情局的數(shù)據(jù)庫,她如愿地撇清了與“紳士”號的共犯關(guān)系,可是她畢竟還是在逃重犯曾仲的女兒。父親一日未歸案,她這個直系親屬就一天脫不了包庇的嫌疑。
曾茉對此冷笑置之,打開水壺,呷了一口熱茶,命令飛行的士啟程。
飛行的士緩緩升空離開地面,正當它調(diào)轉(zhuǎn)方向時,伴隨著一聲雷鳴的響起,她的診所在一瞬間就被一團從建筑內(nèi)部膨脹出來的黑色泡泡吞噬了。
黑色泡泡轉(zhuǎn)瞬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半徑達三十米的球狀深坑,它表面光滑無比,就好像有人將一只巨型的籃球半埋在了沙堆里,然后又將它取出后留下的痕跡。
瞬間的真空形成了一股氣壓差,攪動了四周的空氣,飛行的士被拉拽了一下,差點也失去了姿態(tài)。
“我的診所去哪了?那是我老媽留給我的唯一家產(chǎn)呀!”曾茉連連驚呼,命令飛行的士中止飛行??墒秋w行的士并沒有照辦,反而加快了爬升速度。
“嘿,我要取消服務(wù)!”曾茉一邊疾呼,一邊拍打著屏幕,狂按應(yīng)急開關(guān),試圖改為手動駕駛,飛行的士卻突然再次加速,爬升至距離地面100米高度。
“嘿,停車,快停下來,這車已經(jīng)超出安全高度了!你要摔死我呀!”曾茉急得又將手伸向彈射按鈕,想要跳車逃生,但按鈕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出于安全飛行的考慮,客運無人飛行的士被限制于只能在距離地面10米以下的高度運行,現(xiàn)在這一安全協(xié)議已被篡改,而曾茉對此卻無能為力。正當她懷疑會不是會星情局在搞鬼之時,監(jiān)視她的星情局特工也在懷疑曾茉毀滅診所是為了銷毀證據(jù)并潛逃,于是馬上駕駛穿梭機追趕而來。
無人的士還在加速爬升。屏幕顯示飛行高度已突破5000米,并即將沖破云層。
星情局特工加力全開追上了飛行的士,并切入至它的飛行航線。
曾茉看到穿梭機翼尖的信號燈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閃爍,那是在警告她減速返航??稍阅挠修k法,它近乎垂直于地表的爬升角度讓曾茉體驗到了難以承受的超重感。
星情局特工警告未果,于是打開機腹,彈出了機載武器。
飛行的士突然做出一個近似直角的轉(zhuǎn)彎,將飛行姿態(tài)轉(zhuǎn)為了水平。此時,屏幕顯示,飛行高度8000米。
“這哪里是飛行的士!分明就是一架穿梭機嘛!”曾茉癱坐在座位上,沒了半點逃生的欲望。
星情局穿梭機再次追了上來,它牢牢地鎖定了飛行的士的6點鐘方向,掃出的一排子彈擦著飛行的士的車頂掠過,這是對方在警告射擊,言下之意,如果曾茉再不執(zhí)行命令,后果自負。
這時,一艘科考星船突然從正上方的云層里沖了出來。巨大的身軀投下一道沉重的陰影,逼得星情局穿梭機不得采取規(guī)避行動,避免與科考船相撞。
可是飛行的士還維持著斜向上的飛行航線。曾茉眼看著離科考船越來越近,嚇得捂住了眼睛。就在飛行的士即將撞上科考船時,只見科考船突然一個側(cè)轉(zhuǎn),拉開了與飛行的士的距離。
飛行的士有驚無險地緊貼著科考船的側(cè)舷掠過,然后迅速減速,與科考船保持住安全距離,并排伴飛于它左側(cè)。
星情局穿梭機還沒有放棄對曾茉追捕,它也調(diào)轉(zhuǎn)方向,再次靠近飛行的士。可是下一秒,它的引擎卻突然熄火,如一片被風突然吹至高空的孤葉,自由地墜向地面。駕駛員特工不得不彈射逃生,在被降落傘送回地面的同時,目送飛行的士隨科考船遁入厚厚的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