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何三思今年壽歲幾何,認(rèn)識他的人第一次見他時,他便已是這般中年模樣,唇邊兩抹八字,下頜一撮仿若筆鋒般的山羊胡,打理的一絲不茍,笑瞇瞇的穿著一身青袍。
二三十年一晃而過,當(dāng)年的孩子們要么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成了一抔黃土,要么早已長大成人在軍中成了獨當(dāng)一面的領(lǐng)軍人物,可何三思還是那個樣子,還是坐在幽都軍軍師位子上,時間的流動似乎對他徹底失去了效用。
只有何三思自己清楚,自己已經(jīng)很老了,已經(jīng)快要望到自己壽元的盡頭,死亡的一步步逼近已經(jīng)讓自己的道心有了裂縫,刻意的整理儀表,見人便露三分微笑只是為了不讓自己道心崩潰,可元神之中腐朽的味道卻隨著時間流逝愈發(fā)濃厚。
可他還是望不到返虛這一虛無縹緲的境界,還是被死死的卡在了化神圓滿,所以,作為幽都軍碩果僅存,早該覓地潛修的幾位元老之一,他又一次走到了這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上。
“助朝廷剿滅十八路反王,許你入云秦祖庭得延壽寶藥!”
何三思知道,那位屬于朝廷的返虛老祖突然找上自己是因為什么,天下紛擾,英雄并出,一路路叛軍中最強的甚至不惑之年就已逼至化神九階,朝廷聞到了再失其鹿的危險味道,可返虛與在朝廷眼中有希望的化神九階,不可以輕易再踏入凡間戰(zhàn)場。
因為有傷天和,因為折損功德,因為平添業(yè)障。
爭龍之人在爭龍結(jié)束之前,都有屬于自己的氣運庇護,可他們這些老不死沒有,業(yè)障會阻礙他們悟道修行,會腐蝕他們的壽元修為,所以他們把自己這個走投無路的人,推到了臺前!
何三思甚至能想明白他們在打什么樣的主意,他們甚至希望自己因為這一行業(yè)障太多,而導(dǎo)致提前壽盡而亡,這樣他們既達(dá)到了目的,又可以剩下一顆珍貴無比的延壽寶藥。
可何三思也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一個壽元無多的人,對于業(yè)障的研究遠(yuǎn)比這些只是避之如虎的老東西透徹。
他輕輕撒下了一些沾染了黝黑粉末的餌料,很快就引來了山中不少鳥獸,然而每一只都顯得無力孱弱老態(tài)龍鐘,這群壽元將近的鳥獸卻在聞到隨風(fēng)傳散的餌料味道之時變得亢奮異常,爭先恐后的沖到此地,將餌料連同沾染的泥土都一同舔舐干凈。
服用之后的它們,不過短短片刻,就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年輕、精力最充沛的時候,體溫升高、雙目通紅,竟?fàn)幭瓤趾蟮幕氐搅俗约旱淖迦海偪竦墓羝鹆嗽咀迦褐心贻p的王。
只有少部分離群索居的獸類,選擇了回到自己棲息地方,獨自消化這突如其來的精力與壽命。
不過短短片刻,山中的獸群就有不少年輕力壯的新王莫名慘死在了自己族群老獸的爪牙之下。
族群中的老獸們咆哮著向年輕的雌性同類與下屬表達(dá)著自己的強大,同類的鮮血讓餌料加速融入到了它們的血液之中,愈發(fā)亢奮的它們感覺到了口干舌燥,不約而同的帶著族群跑到了山中各處水源地痛飲。
然而,就在它們剛剛飲下重新登基的第一口清泉之時,餌料就變成了致命的毒藥,七竅流血的它們一頭栽入水源之中,漆黑的血液卻慢慢被清澈的泉水稀釋,再難看出端倪。
鳳陽遷徙而來的百姓速度不減,整整一日夜的前行卻還是需要補充水源,看著紅巾軍的人已分批入山取水解渴,何三思感應(yīng)了一下自己元神之上蒙上的一片微不足道的業(yè)障黑氣,笑容愈發(fā)濃厚。
他只是施舍給了這群曾經(jīng)的舊獸王們一些延壽的藥物,只要它們不去攻擊同類,難么這些藥物便只能用來延壽,只要它們甘心自此放下地位,那么這些藥物根本沒有混入水源的可能。
所以,無論飲水的人是不是他想殺死的火器工匠,他們飲水后出現(xiàn)了什么樣的問題,都與他沒什么直接關(guān)系。
他,也不過是個無辜的善人罷了。
清風(fēng)拂過山崗,何三思已消失在了巨石之上。
……
朱重八的蘇醒讓寧一立刻生出感應(yīng),分身一動已卸去偽裝站在了馬秀英的車駕之前。
阻擊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為免出意外,寧一依舊讓湯和徐達(dá)兩人將道路封死,之后帶著剩下不過三分之一的紅巾軍士兵快馬加鞭向這邊趕來。
此刻已在制作簡易木筏準(zhǔn)備渡河。
然而,此刻朱重八的神色卻讓寧一心頭一沉,天命真龍的朱重八此刻滿臉痛苦之色,馬秀英對于這種非是自身專業(yè)的問題也手足無措,只能讓打水回來的士兵拿過一壺清水,倒在自己的杯子中一點點的喂給他喝。
寧一見狀,手指搭上他的脈搏,真元靈識齊齊而動,延經(jīng)脈識海探尋朱重八的身體情況,然而八九玄功加持之下的朱重八肉身強悍,可以說是百毒不侵,識海在偽霸下真形的守護下亦是堅如磐石。
靈機一動,寧一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抬手止住了有些焦急正欲發(fā)問的馬秀英,視野與本體共享,再次傾斜金碗,遙遙望向朱重八氣運。
卻見隱成龍形的真龍紫氣此刻卻仿佛被套上了一根纖細(xì)的猩紅鎖鏈,被其勒破鱗片逐漸束緊身形。
氣運大變,朱重八作為宿主立時有感,修行八九玄功的他感應(yīng)強烈到直接反映為劇烈的痛苦。
紫氣真龍睜眼,帶著無助與祈求望向?qū)幰?,痛苦的龍吟回蕩在寧一識海。
寧一微微點頭以示安慰,思緒電轉(zhuǎn),回想著就在剛剛不過片刻間發(fā)生了什么事竟至于如此影響到朱重八紫氣真龍!
湯和、徐達(dá)已經(jīng)保住,不會再有什么危險,馬秀英就在自己眼前,那么只有,朱重八出身之地,鳳陽百姓!
百姓之事,最大不過衣食住行……
衣食……
仿若一道閃電劃過寧一識海,目光一轉(zhuǎn)寧一已死死盯住了馬秀英放在車內(nèi)小桌上的茶杯,朱重八卻在連連嗆咳中終于睜眼,急切的望向?qū)幰弧?p> “老師!水!水有問題!”
寧一當(dāng)即劈手奪下士兵手中灌滿的水囊,倒在手上細(xì)細(xì)一聞,隱覺不對后立刻以真元封住咽喉食道,一口灌進嘴中,肉身歷經(jīng)數(shù)次強化之后的寧一,哪怕是分身亦是味覺敏銳,剛一入口,便已覺出其中隱藏的不太一樣的血腥氣息,當(dāng)即吐在地上,厲聲大吼。
“所有人不要飲水!已經(jīng)飲水的立刻集中到我這里來!”
然而,采水隊伍分批入山,此刻回來的已是第三批次,寧一話音未落,隊伍中體質(zhì)較差的老弱婦孺就已面色透出不正常的潮紅,緩緩軟倒在地,額頭一摸已是發(fā)起了高燒。
“該死!重八!快來幫我!”
不過片刻,隊伍中已有二十余人在頭暈?zāi)垦V袝灥乖诘?,寧一與朱重八在士兵的幫助下將他們快速集中到由衣服被褥鋪成的簡易病床上,靈識真元齊動,開始探查病情。
不對勁!這東西竟然有如此劇烈的活性!不只是毒那么簡單!
探查中,猩紅的物質(zhì)竟快速浸染了患者血液,沿著血管經(jīng)脈散向患者周身,然而不等寧一抽血辨別,未曾飲水、與侍女一同前來幫忙照顧女性病患的馬秀英額頭與臉頰突然也泛起了那不正常的潮紅色,腳步虛浮一頭栽倒。
朱重八眼疾手快,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將她抱在懷中,只見她開口想要安慰焦急的朱重八說自己沒事,話卻只說了一半便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不省人事。
“老師?!這是怎么回事,妹子……妹子她只不過接觸過病患,怎么會這樣!”
看著焦急的朱重八,寧一的面色逐漸變得陰沉,眼神中燃起了怒火。
“這不是毒,這是疫!修士加工過的,血疫!”
寧一的心中怒火直沖天靈,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寧一受到的教育都是一個原則!
以疫傷人,禍亂生靈者!死!
彼時劍如樂
給一點小票票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