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還在,這嬌小的花,花冠還不及膝,它的存在,卻能給這云昭地位高貴的大司祭極大地心安,這朵花有什么魔力?
“多好看的花,”可巫祓的聲音還在傳來。
大司祭眼中不再只有花,一個身影出現(xiàn),就那樣自在的來到花前,頓足、屈膝、低頭,手指要觸碰,卻又止在半空,然后男人側(cè)仰臉目望來,赫然是巫祓。不必猶豫,一道劍氣凝結(jié)空中,攜風(fēng)刺去,卻恰好有陣邪風(fēng)此側(cè)刮來,吹散而去。
“莫慌神,我還在花中?!蔽嘴鹕裆琅f,并未有戲謔之意。即便此時,嘲弄之感不容置疑,巫祓本身并非此意。那劍氣如此輕易吹散,實是大司祭心神慌亂所致。
為何不曾發(fā)覺?大司祭很清楚,自己察覺到了,只是自己反應(yīng)的不夠及時。這個巫祓,在自己察覺到時,已經(jīng)到了“花”處。“分身術(shù)?”
巫祓似乎認(rèn)為對方不會再出手了,整個人已從隨意到了懶散的氣度,或許他認(rèn)為對方就算有后手也無甚大礙,畢竟此時他是分神化身而已,“分神化身。在大司祭舉劍之時,投放于外?!?p>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大司祭不想再糾纏,浪費時間的事情,不要太久?!澳阍谖疑砩匣ㄙM如此久,也實在不合理?!?p> 巫祓聞言,轉(zhuǎn)向嚳氣一,似乎在確定什么,“目的?!笨上?,嚳氣一并不理會,“說起來,本和你無關(guān),”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扯了一起,“并非有意辱沒,本來這術(shù)法要去的是另一地界兒,可你來了,我只得改了方位。”
大司祭拭目靜聽,巫祓卻是已知道,他暗地在做著什么。
“這樣一來,事情其實有利有弊,多了你,不過平添了些時間,但是你也大有用處,”巫祓這分神似乎流了水的黃瓜,突然蔫了身子,他低眉望花,嘴卻是不停:“殺你的過程,正好,也讓月君稍看下我的手段?!痹捯粢宦洌谷簧硇我蔡摿?。
大司祭猛然發(fā)難!
前些時候,他依仗這“云采華蓋”,這次,卻并未催動,他只是雙手掐了訣,口中喝出了聲,身側(cè)似乎多了些什么,不曾看得,然后奔向了巫祓,
只一步二尺的地界兒,倒是也能奔了起——
“還是來了?!蔽嘴疬€是做了,知道了對方的手段,還是順其做出了回?fù)?,那雙手似乎與時間競爭,揮動間現(xiàn)出多方影像,似乎揮動過處也有了手。
手臂、幻影、手臂,巫祓身前似乎全是他的左手。
“停下吧?!?p> 聲音還是那樣敬昵閑舒,嚳氣一,終于主動說了話。
她說話,巫祓立刻就停了身。
“……”大司祭張口,只有咿唔??谔幍膫€沒好。
“大司祭,你不該上山。”嚳氣一已經(jīng)到了身前,……,“你輸了,法寶、神通你已經(jīng)施展了,結(jié)果并沒有變化?!?p> 頭微微的搖,止了大司祭的音,“‘云華’止了界,可是并未定了時,所以巫祓,碎了身,破你的道兒;你的神通是‘?dāng)總?,所以前個巫祓不作為,并沒有作用,可是,剛才的境況,你知道還是差了。”
最后的術(shù)法是群獸,這云華之下,隱形消氣,使其更添威勢,獸兇,一旦撕咬更便血性起,術(shù)法所化不止威力不同凡響,更各有神法加身,又加無休無止,即便是一城一軍,也能吞光了去;但是,能耗死巫祓?
不能。
大司祭當(dāng)然知道不能,這分神之身不同他法,實力究竟有幾成,全然施術(shù)者心定。只是,本身大司祭的目的就不在此。
神通“斂傷”。大司祭的神通。這無限制,一次比一次強大的力量,才是此刻的殺招。
所以巫祓那一手【山花風(fēng)影】,反而也成了大司祭的力量。
人一生,有幾災(zāi)幾難?不確定。只是,終究是有些吧?大司祭作為神宗人世的言教者,會見到多少呢?
……
作為云昭國朝堂政治上的上位者之一,又見證了多少血雨腥風(fēng)、斗法廝殺?
……
這雖說貌似年艾,實已百年人世經(jīng),壽過雙慶的大司祭,他的神通又已經(jīng)到了何種地步?可他還是存了心,盡了心,“被自己的力量攻擊,永遠(yuǎn)是最意外?!?p> 巫祓當(dāng)然意外。
這是大司祭的力量?。坎?,怎么會,他怎么做到的?
發(fā)生在身上的傷,準(zhǔn)確的說是身上現(xiàn)出的傷,幾乎將自己撕碎了、剁沒了。可是這還不算可怕,可怕地在于,身上的傷還比不得自己承受的術(shù)法數(shù)目之巨,不可能,不考慮時間精力,他怎么能動用如此多力量,甚至……
他想通了,接著明了其力,他也破了其法。
一瞬間,巫祓化風(fēng)塵去,但這瞬間,他也破了術(shù)。
大司祭沒想過對方能存活,事實上,“斂傷”之下,這花中巫祓本體也要傷個神破身殘!但他依然退了身,好在他還退了身!
“停下吧。”
這句話,嚳氣一是對巫祓說的。
然后,月君定了結(jié)果:“巫祓勝了你,甚至不曾動了兇,使了法?!?p> 大司祭不服,他怎么服?
“殺你,是為了讓吾真心殺他?!眹繗庖坏南戮湓挘龅舜笏炯赖膽崱⒗淞怂臓?。
“孤本想救你的,”嚳氣一的語氣中是否含著嘆息,并未聽出,但眉尖形狀有著憐:“可是,你對此間染指太多,方才那番作勢時,還分心去作那世間幾兆、惑戲此方,神念跨了海?!?p> 此時,巨傘之下,伸展小花,仰著身、寂然玉碎。巫祓拖著插著石刀的腿坐在了側(cè)旁。
“走吧?!眹繗庖徊幌胝f些什么了,吩咐巫祓。
“月君以為,奉常有錯?”巫祓發(fā)難。
嚳氣一等著他。
“人恒欲,”巫祓拔掉刀,血液消去,腿肉愈合:“他是追隨欲念,可他即便在此間也沒有去操縱凡人心念,如今他只是去探索,你卻已經(jīng)定了死刑?!闭f的好像自己沒打算殺他曾經(jīng)。
“欲念……”嚳氣一未思索:“加于他人的欲念,往往產(chǎn)生的是惡。他方才所有的舉動,你也知道看大司祭要做什么,他是太常寺掌司,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價值也只是可能成為與成國抗衡的籌碼?!?p> “此方眾生亦為孤子民,”嚳氣一似乎是笑了,“雖也是爭斗不止,至少,至少還自由一些?!蔽嘴鹂床灰?,只看到她頭后發(fā)絲似乎在舒展。
巫祓的目光挪開了。
“大司祭,你想看這世界,孤不能允,你的神魂會歸國土?!痹趪繗庖坏妮p聲中,這太常寺掌司、神宗里主民安季候的大司祭隨著那“華蓋”魂歸云昭。
身體呢?
身體留在了人間。
“用你的身體,滋養(yǎng)這大地,這是孤對此間生靈最大的作為了……”嚳氣一此刻似乎只是一個二八女子,顯著無力。
蘊著諸重術(shù)力,殘存些“斂傷”的法身,碎了,隨風(fēng)去了??墒沁@廣闊大地,又能得多少變化?
人之付世,些微而已。
“孤也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