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羅夏化形成半人半妖，披上罩袍，踏上前往城鎮(zhèn)的小路。
山路崎嶇陡峭，羅夏就算是妖，也得小心翼翼。
沿著山路走了十幾里地，地勢逐漸平緩起來。
前方出現(xiàn)一個城鎮(zhèn)，房屋鱗次櫛比。
建筑風(fēng)格有點像唐明時期，青瓦紅墻，高處晾曬霓裳。
看城鎮(zhèn)規(guī)模，至少住了幾千人。
現(xiàn)在是飯點，整個城鎮(zhèn)上空都彌漫著炊煙。
小路逐漸變成大路，漸漸的，羅夏遇上了其他行人。
有小販，有車馬，還有在田地里干活的農(nóng)人。
羅夏沒有急著進城，而是在城鎮(zhèn)外的一處古樹下歇腳乘涼。
這古樹樹干看著三四個大人合抱不過來，樹冠宛如比房子還大的傘蓋，將毒辣的陽光遮蔽。
樹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不少路人都會在此歇腳。
羅夏聽著其他乘涼的人說話，收集有用的信息。
“你們知道嗎，西涼一帶又打仗了，聽說那邊血流成河，尸臭味都飄到通州了?！?p> “可是那西涼王反了？”
“咱們陛下雖然年輕，體恤民情，勤于政事，是個好皇帝，西涼王為什么要造反？”
“擱你要兵有兵，要錢有錢，你不想做皇上？”
“皇上我做不來，我倒想做俺們村的地保，那平日里威風(fēng)的。”
“哎，這些大人物爭來斗去，最后遭殃的還不是我們這群小老百姓。”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興，百姓苦，馕，也是苦?！?p> “沒文化，下半句是‘亡，百姓苦’，不是馕苦?！?p> “意思差不多嘛……”
一些走南闖北的商賈，閑談著。
有個帶小孩的行商，模樣挺年輕的，給隨行小孩子一塊餅：“壯壯，你把這塊餅?zāi)萌ソo那位大娘?！?p> 小孩子哦了一聲，就拿餅來到了羅夏面前：“大娘，吃餅?！?p> 羅夏本聽這些擺龍門陣的，聽得津津有味。
發(fā)覺面前站了個粉嘟嘟的小朋友。
大娘？
羅夏往身邊看了看，沒別人啊。
“我是你大哥?！绷_夏甕聲甕氣。
你從哪兒看出我是大娘了。
小朋友怔了怔，隨即躲到了年輕男子背后。
“額，大哥啊，實在不好意思認錯了?！毙猩桃魂嚐o語。
這罩袍，是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
只有喪偶的老婦人會穿。
沒曾想是個粗獷漢子。
“無妨?！绷_夏并不在乎。
行商又道：“大哥是外地人吧？頭一次來萬縣？”
羅夏沒有否認，反問道：“你是本地人嗎？”
“小弟馬建業(yè)，祖上三代都是萬縣人，做點小本買賣，敢問大哥此行，是尋親訪友，還是旅行，有什么想打聽的，都可以問我。”行商走南闖北的，尤好結(jié)交朋友。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羅夏一聽，覺得可以從對方手里打探一些信息，便也客氣道：“原來是馬兄，幸會幸會?！?p> “實不相瞞，我行走四方，是為求仙?！?p> “不知馬兄可有聽說過仙人？”
馬建業(yè)怔了怔，隨即面露恍然，似乎想通了很多事。
前些日子，傳聞有名仙人來到萬縣一帶，搞得滿城風(fēng)雨，周邊幾個縣，甚至幾個州都有求仙者慕名而來。
“大哥你來晚了，是有仙人數(shù)日前落腳萬縣，可早已離去?！瘪R建業(yè)嘆息一聲。
羅夏故作悵然：“原來如此，不知馬兄對仙了解多少？”
其實羅夏已經(jīng)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
首先，他成功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名求仙問道者，身份合理了。
其次，馬建業(yè)說仙人離去，證明萬縣里沒有別的仙人常駐，自己可以安全展開后續(xù)活動。
馬建業(yè)當(dāng)即來了精神：“老哥你這就問對人了，別看我就一個小小的商賈，但真的接觸過幾次仙人?！?p> 羅夏來了精神：“愿聞其詳?！?p> 馬建業(yè)便道：“幾年前，我遇到一名仙人，有點石成金之術(shù)，找到我說想用金子換點銀子?！?p> “當(dāng)時我起了貪念，就用一半的價格買了好幾錠金元寶，結(jié)果回到家，金元寶全變成了石頭?！?p> “哎，肯定是仙人懲罰我不老實?！?p> 羅夏神色怪異，你特么八成是遇到騙子了吧。
接著，馬建業(yè)又說了個故事：“還有一次，我在外面跑商，當(dāng)時下了大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就住在一個破廟里。”
“這時候忽然來了個女子，說她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要和我續(xù)上前世之緣?！?p> “你說這樣的好事，我哪能拒絕。”
“剛要進入正題的時候，來了好多天兵天將，說王母娘娘派他們來抓了七仙女的，連帶著要抓我，最后我花了好多錢，天兵天將才放過了我?！?p> 羅夏張口結(jié)舌，這次你的確碰到仙人了，仙人跳啊。
“最后一次遇仙，大概半年前吧?！瘪R建業(yè)說到這兒，將孩子拉了過來，寵溺地摸了摸小朋友的腦瓜。
“當(dāng)時我家壯壯發(fā)高燒，遍尋郎中無法退燒，家里老人焚香禱告，求神拜佛，期望壯壯能夠好過來?！?p> “突然，有名老者登門，一劑方子就把壯壯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p> “后來我知道，那是藥王孫妙應(yīng)?！?p> “他不是仙人，是醫(yī)道圣手，三個月前去世了，我參加了他的葬禮?！?p> “追悼他的人很多?！?p> “我想，人世間的仙，就該是這個樣子吧?！?p> 馬建業(yè)眼睛有些紅，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羅夏。
羅夏沉默良久，明白馬建業(yè)說這三個故事的用意。
仙路茫茫，世間求仙者無數(shù)，如瘋?cè)缒В钟袔兹四苷嬲上?？最終一無所得。
不如活在當(dāng)下，做一個對家人，對世道，有意義的人。
“兄弟，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若有機會，來建業(yè)雜貨鋪找我?！?p> 馬建業(yè)將孩子抱上馬車，他則牽著韁繩，唱著歌，大步流星進入縣城。
羅夏覺得，做人如灑脫，也不錯。
可自己不是人。
是妖。
人人喊打喊殺的妖。
強大的妖類想吃它，修仙者想用它的血肉煉制丹藥，就連這蒼天，打雷的時候電光都朝著他。
自己的路，只有不斷變強。
好讓那些修仙者，或者那些大妖，甚至這天道，都不敢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