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各憑手段

　　皮城，一間裝潢精致的會議廳。

　　杰斯坐在散落著會議文件的圓桌前，眉頭緊皺，忍不住嘆了口氣。

　　剛剛結束的一場募資主題的會議，與會的貴族和商人，只有個別人，象征性地拿出了一些捐款。然而這對于如今的皮爾特沃夫來說，卻是杯水車薪。

　　維持軍務開支的費用、維修損毀建筑的費用、維持治安的費用......更不要提二次飛彈事件后，如今的皮爾特沃夫物價飛漲，房屋貶值大量拋售，各行各業(yè)都收到了波及和影響，而唯一能提振信心的皮城議和代表團，卻仍然沒有絲毫動靜。

　　杰斯感到千斤重擔壓在他身上，內部亂成一團，外部祖安飛彈危機懸而未決，遠處的諾克薩斯虎視眈眈。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愚昧的平民，以及貪婪短視的商人！”杰斯心中道。

　　“對不起，打擾您一下，您看起來心事很重？”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杰斯循聲望去，只見會議桌一角，一位金發(fā)帥哥坐在那里，語氣“關心”地詢問道。

　　杰斯立刻回想起了這個年輕的男孩，上次的會議后，他專程來找自己，說想要捐款換取一個“爵位”，對方的誠懇和禮貌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當然，豪爽也是。

　　此次他以男爵的身份，參與這次會議。之前為數(shù)不多捐款的幾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冥冥中“預感”到這段劇情我見過的杰斯，坦然開口道：

　　“當然是為了籌款的事情發(fā)愁，你也看到了，伊澤瑞爾男爵，大家捐款的熱情并不高漲。”

　　伊澤瑞爾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說，愿意再捐一筆可觀的資金，用于皮城的建設呢？”

　　聽聞“可觀”兩字，杰斯雙眼立刻變亮，這個身份神秘、財富成迷的年輕人，總是能帶給他驚喜。

　　“所以閣下這次的要求是？”

　　“塔利斯議員，我說過，我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商人，當然我也是一個有著榮譽感的皮城市民。”伊澤瑞爾一本正經道，“正因如此，我才愿意捐出家財，支援皮城。但是商人逐利，我相信您也能理解。我的愿望是，用一筆大額的捐款，獲得一張皮城官方認證的?？怂顾Ъ庸?、售賣牌照。”

　　“這......”杰斯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猶豫，“非得是?？怂顾У呐普諉幔科渌磺卸歼€好說......”

　　“塔利斯議員，我說過，我是一名商人。身為一名嗅覺敏銳的商人，我自然也能意識到，?？怂箍萍际瞧こ堑奈磥?。而供應?？怂沟纳嫌嗡?，是多么有前景的一項產業(yè)。雖然它在數(shù)十年來，集中在菲羅斯家族為主的少數(shù)財閥手中，但是我想，或許一些新鮮血液的加入不是壞事，就像您對于皮城的變革而言一樣?！?p>　　聽聞了伊澤瑞爾的話，杰斯沉默了兩秒，然后點了點頭道：

　　“好吧，我同意授予你經營相關產業(yè)的資質，但是你要想好，你的最大競爭對手是擁有百年經驗，占據(jù)了九成市場的菲羅斯家族，你要做好賠本，甚至被商業(yè)打擊的準備?！?p>　　“感謝塔利斯議員成全?！币翝扇馉栂袷菦]有聽到杰斯的叮囑，滿意答道。

　　見該說的話已經說道，杰斯也不好過多勸解，只好點頭道：

　　“嗯，明天我會讓議會和商人聯(lián)盟，以最快速度，給你出具相關資質證明和牌照?！苯芩沟?。

　　伊澤瑞爾照例躬身行禮，用完美到挑不出錯的貴族禮節(jié)，結束了這次“友好磋商”。

　　走出會議室，伊澤瑞爾不由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如此一來，布萊特吩咐的海克斯產業(yè)，他也提前布局，涉足其中了。

　　“恐怕皮城的權貴們，做夢也想不到，今天還不景氣的?？怂咕a業(yè)，幾天后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币翝扇馉栃闹心氲?。

　　一邊憧憬著，未來成為皮城最年輕的首富，一邊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最近“抄底”購置的產業(yè)。

　　“工坊，鋼鐵，酒莊，蒸汽動力......”伊澤瑞爾喃喃道，“要不要試試地產？”

　　想到此處，他看到走廊里，正罵罵咧咧的一位大胡子富商。

　　“這個杰斯是不是有點太欺人太甚了，真當有卡蜜爾撐腰，便能橫行霸道？今天當著這么多貴族先生們的面，又逼著我們捐款，他怎么不去搶？”大胡子富商怒道。

　　“是啊，現(xiàn)在誰都不好過。人人自危的時局下，只有金幣仍然堅挺，能給人安全感。他塔利斯這時候要我們捐款，那是要捐款嗎？那是要我們命根子！”他對面另一位商人道。

　　伊澤瑞爾這時湊了過去道：“韋德老哥，最近地產的買賣行情如何??？”

　　名叫韋德的大胡子商人，看了一眼，這個油頭粉面的白凈商人，一臉不滿道：

　　“小子，我告訴你，別以為現(xiàn)在地產行情不好，你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就能隨便站出來嘲諷我；想當年我韋德走南闖北，從祖安到皮城，打下這么大一片基業(yè)的時候，你還在你媽懷里喝奶呢......”

　　眼看著對方情緒敏感、馬上就要用優(yōu)美的祖安話問候時，伊澤瑞爾趕忙道：

　　“韋德大哥，你誤會了。我一個剛入商人聯(lián)盟的晚輩，怎么會嘲諷您呢？我是真的打算接觸下地產行業(yè)，想要虛心向您取取經呢?！?p>　　韋德看著對方“真摯”的眼神，明白是自己反應過激了，語氣也逐漸緩和下來，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慘淡近況，不由道：

　　“年輕人，我勸你千萬別在這時候入行。就這幾天，多少我當年的競爭對手都倒臺了。飛彈危機下，市中心一切土地都可能化為焦土，房屋大量拋售，價格雪崩式下滑，我現(xiàn)在的酒店早已經停業(yè)休息了，高檔別墅也脫手了好幾處，還都是不足一半的價格......”

　　看著打開了話匣子的韋德，伊澤瑞爾趕忙插嘴道：“您說您現(xiàn)在正在出手高檔別墅？我一個遠方親戚正好打算購買一些，不知價格方面怎么樣？”

　　滔滔不絕的韋德瞬間停住，眼睛轉了轉道：“我在靠近市中心還有幾套豪華別墅，地段方面全皮城很難找出更好的。價格嘛，原價每棟一百萬金幣，現(xiàn)在打個友情價，每棟五十萬金幣，賣給你親戚怎么樣？”

　　一旁剛剛與他抱怨的那名商人忍不住道：“韋德，你拉倒吧，你那幾棟別墅確實在皮城算得上豪華，但是造價也就八十萬金幣，而且要是能半價四十萬賣掉，你恐怕早賣了，我看現(xiàn)在有人出二十萬，你都巴不得快點賣掉呢?！?p>　　韋德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沒想到這個外表忠良的家伙竟然如此陰險，剛才還和他在一個“戰(zhàn)壕”里，轉眼就背刺他。

　　“呃，實在不好意思，韋德大哥，”伊澤瑞爾語帶“愧疚”道，“我那位遠方親戚能接受的最低價格，是每棟別墅10萬金幣?！?p>　　“不是，你這也太低了......”韋德忍不住道。

　　“那我還是另找他人吧。”伊澤瑞爾“遺憾”道，說完毫不猶豫，轉身便走。

　　“等等！”韋德臉上露出掙扎的表情，猶豫片刻他道，“十萬一套也行，要不你多買幾套啊?！?p>　　最終，伊澤瑞爾和對方一番討價還價后，花費了一百萬金幣，買下了位于市中心的六座豪華別墅，以及位于市郊的六座別墅。

　　同時在伊澤瑞爾的強烈要求下，又以一百五十萬的價格，買下了韋德名下最大的一家連鎖酒店。

　　過了很久，伊澤瑞爾和韋德才面露微笑地揮手告別，兩個人都感到，這是收獲滿滿的一天。

　　......

　　皮城一座充滿復古風格、自帶藝術花園的別墅內。

　　薩勒芬妮坐在鑲有金邊的銅鏡前，端詳著鏡中那張精致完美的側臉。她放下手中的眼線筆，眨了眨蔚藍如寶石的大眼睛；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只口紅，轉動旋鈕，微微撅起朱唇，仔細涂抹起來。

　　良久，她收起了化妝盒?？粗莻€有著瀑布般粉色長發(fā)、雪白剔透的肌膚的少女，眼中一潭秋波在絕美的臉龐上蕩漾。

　　微微抿了抿一雙鮮艷紅潤的薄唇，薩勒芬妮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門外的侍女，聽到女主人的這聲顧影自憐的嘆息，笑著道：

　　“什么事情讓我們的大明星如此煩惱？”

　　薩勒芬妮看向身邊的侍女，在她的心聲中，聽到了滿滿的關心和愛慕之歌。

　　這個侍女小名叫莉莉，來到她家已經四五年，又和她年齡相仿，平時薩勒芬妮和對方，都是朋友般的相處模式，絲毫沒有主人的架子。

　　“哎，你不懂?！彼_勒芬妮秀眉微蹙。

　　她這幾天幾乎謝絕了大部分演出，不是她不想參加。主要是一來皮城現(xiàn)在確實經濟不振，二來議會點名了一批歌舞者，不得舉辦大型的音樂會，薩勒芬妮赫然位列榜首。所以這幾天，她只是接了一些貴族私人的晚宴表演。

　　侍女踱步到薩勒芬妮身邊，伸手按壓著薩勒芬妮的香肩，看到對方宛如小貓一樣，揚起雪白的秀頸，露出享受的神情，才開口道：

　　“我怎么不懂，我知道你壓力大，全家人都指望著你?！?p>　　自從薩勒芬妮第一年當歌手，掙到了她父母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后，孝順懂事的薩勒芬妮，和父母長談了一次。在她的勸說下，父母辭去了原本繁重的工作，安心在家頤養(yǎng)天年，而薩勒芬妮也不負眾望，短短幾年內成為了雙城最閃耀的明星。

　　“一定是那個名叫杰斯的議員，故意針對你！我都聽說了，他在那次演出后，對你的表演十分生氣，說你在動搖人心，可是明明大家都很喜歡你的音樂啊！”侍女不忿道。

　　“別胡說，你從哪里聽說的？這種話可不能到外面亂說！”薩勒芬妮趕忙道。

　　“本來就是啊，大街小巷里大家都是這么說的。那個名單其他人都是湊數(shù)的，主要就是為了不讓你辦音樂會。其實我聽撒切爾女爵家的婢女說，梅爾議員很喜歡你的音樂，我想等她康復了，一定會繼續(xù)讓你演出的，畢竟杰斯是個耙耳朵......”侍女莉莉如同連珠炮般喋喋不休道。

　　“你越說越離譜了?！彼_勒芬妮輕笑一聲，伸出手輕輕捏住侍女莉莉的鼻子道。

　　“啊啊......阿欠！你摸我鼻子干嘛，”莉莉笑著撓了幾下薩勒芬妮的胳肢窩，繼續(xù)道，“總而言之，你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皮城議會一定會讓你繼續(xù)演出的！”

　　薩勒芬妮俏皮地躲過侍女的“襲擊”，眼角含笑地看著對方，目光如同一個大姐姐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雖然她實際年齡還比對方小一些。

　　她也明白這是莉莉想要讓自己安心?？墒撬齾s有些抑制不住地去想，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呢？

　　她想起了自己那首名為《戰(zhàn)爭與和平》的音樂劇，想起了那個憤而離席的男人，但是她不后悔，在那些觀眾眼中，她看到了感動和鼓舞，這正是她發(fā)誓一生追求的。

　　繼而她又想起，那個為這首曲子命名的男人，那個來自祖安的神秘男人。

　　她第二次看到對方，是在通緝令的照片上。那時她才得知，對方的名字叫布萊特·菲爾，正是如今祖安的新任領袖。

　　雖然當時對方稍微做了易容，但是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還是讓她一眼認出了對方。那是一雙見慣了殘忍和野蠻的眼睛，但是卻仍然閃爍著熱誠和謙卑，以及神秘。

　　是的，那是一雙藏滿了秘密的眼睛，看過無數(shù)靈魂的薩勒芬妮，唯一看不透的眼睛，讓她多少次在獨自神游時，去暗暗猜想他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或許是一個逞強好勝，甚至是兇狠歹毒的人，不然怎么在惡棍林立的祖安稱王；或許又是一個歷經滄桑、看透人心的智者，不然怎么會察覺到自己音樂中的用意，留下一張字條和名字。

　　作為一個從小在皮城長大的人，薩勒芬妮并不能理解為什么布萊特要犯罪，甚至入獄；也不能理解他是怎樣越獄逃回祖安，成功一統(tǒng)底城；她更不明白，明明在那份字條中，傳達出反對戰(zhàn)爭之意的布萊特，為什么發(fā)動了戰(zhàn)爭，甚至用兩發(fā)飛彈襲擊皮城？

　　她只知道對方在自己眼中，愈發(fā)撲朔迷離，形象也越發(fā)神秘莫測。似乎散發(fā)出一種危險卻強烈的吸引力，讓她忍不住去探求。

　　薩勒芬妮突然轉頭對侍女莉莉道：“沒關系，即便皮城真的容不下我。我還可以去祖安發(fā)展，去辦一場盛大的音樂會。”

　　如果她沒記錯，自己在祖安也有大批的樂迷和擁躉。

　　“你在開玩笑嗎！”侍女莉莉驚呼道，“你怎么能去那種危險的地方？我聽那些執(zhí)法官說了，祖安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你這樣的小白兔去了，不是把自己打包好了，送進大灰狼的嘴里嗎？”

　　“哎~”薩勒芬妮無奈地笑笑，“讓你少聽點八卦，祖安人也是人，才沒有你說的那么恐怖?！?p>　　“可是那地方又臟又臭，還都是毒沼和黑幫團伙......”莉莉道。

　　“好了，我要換衣服了?！彼_勒芬妮起身道，“待會有朗尼伯爵有一場生日晚宴，邀請我去表演?！?p>　　被下了“逐客令”的侍女莉莉，只能悻悻地走出房間。

　　臨轉身前，薩勒芬妮又道：“記得幫我和管家先生說一聲，搜集全部有關祖安的資料，還有關注一下名叫布萊特·菲爾的那個男人，我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p>　　侍女莉莉露出驚詫的目光，薩勒芬妮卻自顧自地哼著愉快的小曲，來到衣柜前，挑選起合適的晚禮服。

　　潔白秀氣的腳趾踩過柔軟的地毯，一雙修長的美腿，和宛如藝術品般的玉足，倒影在立面鏡中，薩勒芬妮拿起一件件衣服放到身前比劃著。

　　她心中卻暗暗想著，今天一定要成功說服朗尼伯爵，借著他生日的機會，讓他為皮城民間互助組織再捐一筆善款。之前幾次的靈魂之歌里，她了解到朗尼伯爵是一個善良有愛心的紳士。

　　現(xiàn)在薩勒芬妮倒是不擔心，自己家里用度的問題，畢竟作為一個知名歌手，她這四五年里積攢的收入十分可觀。但是身為皮城民間互助組織的名譽會長，她想要盡自己所能的，為戰(zhàn)火中的普通皮城市民，和那些失業(yè)流離失所的可憐人，盡自己的一點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