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拆彈

　　……

　　“我說……我在守衛(wèi)巴伐利亞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那一次我們失敗了，沒能守住那最后一個反對全球聯(lián)邦制的國家。那時候真是糟透了……”杜魯尼克與費伯納共事的時間并不長，也已經(jīng)能夠從語調(diào)中分辨出他交代事情的輕重緩急，并沒有做任何應答，公共頻道里只能聽見安麗娜撕心裂肺的呼喊，很快地被信號雜音所代替。眼前是無盡的星星點點，費伯納根本無從判斷哪一個移動的光點是安麗娜的走私船。他此時只是感到更加承重的負擔壓在肩頭，就像是MS高速扭轉(zhuǎn)中宇宙服為了避免你暈厥，在局部加壓繃緊一樣。費伯納故作鎮(zhèn)定地在公共頻道里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告誡正在糾纏死斗的查倫和喬納森，陷入戰(zhàn)爭漩渦的人永遠不可能獲得真正的救贖。

　　“……這個殖民地……這個殖民地我根本就沒幾個認識的人！但是我還是要保護這些人！從你們這些混蛋手里！”費伯納帶著絕望的沙啞嗓音駕著雷奧剛，向螺旋行進伺機向死亡皮薩羅攻擊的精靈祭司沖去。

　　“切！小看我嗎？”

　　喬納森依然讓精靈祭司保持半身MS的狀態(tài)，扭過身用光束炮做了一發(fā)牽制射擊。但是因為顧慮到側(cè)前方死亡皮薩羅的前后夾擊，這發(fā)射擊顯得有些倉促，自己也選擇了稍有保留的躲避路線。

　　“耍我？！”

　　在看到精靈祭司離開了擋住殖民地的線路之后，費伯納猛地推動操縱桿，任憑雷奧剛狂暴的推進力帶著自己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身體向殖民地的外殼沖去。當精靈祭司反應過來他的目標是殖民地外的毒氣罐之后，死亡皮薩羅已經(jīng)阻擋在了兩者之間。

　　“喬納森，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說話并沒有說服力，但是3000萬人的生命！他們什么都沒做！你不能隨便就把他們說成是反叛者！”死亡披薩羅的防守滴水不漏，在雙手電熱軍刀都向左側(cè)封鎖了突進路線之后，隱藏手腕又從右側(cè)橫斬，讓突然轉(zhuǎn)向的精靈祭司險些失去裙甲上的穩(wěn)定翼，只得再度退后。

　　“這和你的選擇沒關系！中尉！”喬納森并沒有停歇的意思，如同一直饑餓的禿鷲一樣，反復地盤旋在殖民地外圍尋找著機會，“是我自己的選擇！幽谷挑起事端的時候考慮過軍人的生命嗎？考慮過是他們打破了殖民地原有的平靜嗎？我也完全可以說，是幽谷所做的一切害死了這個殖民地的居民！”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只是在為自己受核輻射而報復！”

　　“我在強詞奪理？因為呼吸稅把人扔進減壓倉的是聯(lián)邦嗎？幽谷還不是說是聯(lián)邦的高壓政策讓吉翁做出這些事的？我們這些軍人的名聲，到最后還不是掌握在那些政客的兩排牙齒之間？！既然這樣，我不愿意像中尉說的那樣做海里的樹葉！我就要選擇一群最后能夠勝出的政客來講我的故事！”

　　“那還不是掌握在那幫官僚的手里？這是你追求的軍人的樣子嗎？”

　　“那也是你教會我的！中尉！”

　　在費伯納爭分奪秒地靠雷奧剛粗壯的機械手拆除毒氣罐上的控制裝置的同時，查倫和喬納森在激烈地言辭交鋒中如同兩個角斗士一樣，操縱著MS進行著危險的搏擊。精靈祭司再度螺旋突進，上下顛倒MS的上半身抽出光束軍刀，攻向死亡皮薩羅只有隱藏手腕的腰部?？此茖⒆约篗A形態(tài)的下半身直接放到了對方重型電熱軍刀的虎口之下，但同時也保留著腰部光束炮零距離開火的殺招，查倫冒然攻擊，就會將自己的駕駛艙送到精靈祭司的炮口上。

　　“變得更果斷了??！”

　　查倫并沒有對這位昔日戰(zhàn)友的成長感嘆多久，就如同巴尼能夠成長為擊敗NT-1的英雄，并不能讓他感到欣喜。相反，這些真誠青年發(fā)生與自己一樣的轉(zhuǎn)變，讓查倫有一種無形之手在撕扯自己的四肢和內(nèi)臟一樣，難以言語的不適和反感。

　　查倫毫不示弱，左側(cè)的隱藏手腕以裙甲做支撐，勉強架住了精靈祭司帶著回旋的斬擊。在招架了這次攻擊的一剎那同時伸出左臂，側(cè)身抓住了精靈祭司裙甲的側(cè)面，同時開啟推進器試圖讓機體做逆時針翻轉(zhuǎn)。

　　“嗖！”

　　果然不出查倫的所料，喬納森的確為自己準備了零距離炮擊這一手，而且他盤旋再三選擇的突進路線又找到了兩者的連線，自己和費伯納教授的雷奧剛都處在一條直線上。死亡皮薩羅仗著機體的質(zhì)量，自身做逆時針翻轉(zhuǎn)的同時也帶動著精靈祭司偏離了炮擊的位置，側(cè)身避開的那一發(fā)炮擊，也剛好從雷奧剛的頭頂擦過。

　　“咳！”

　　喬納森從喉嚨里磨出一聲低吼，光束劍一掃逼迫死亡皮薩羅松手，又是兩發(fā)近距離炮擊拉開了兩臺MS間的距離。兩人纏斗之中，費伯納拆除了第一個賭氣罐的控制部件，開始轉(zhuǎn)向下一個毒氣罐。

　　“這種棄子爭先的打法……中尉的身手一點都沒有退步??！”喬納森在公共頻道里恭維了查倫一句，隨后就讓精靈祭司完全變?yōu)镸A形態(tài)，兩側(cè)的推進器噴出了長長的火焰，從死亡皮薩羅的右下方迂回突破。

　　“糟糕！”

　　查倫驚覺不妙，盡管死亡皮薩羅瞬時的加速力在精靈祭司之上。但是陷入追逐戰(zhàn)死亡皮薩羅厚重的裝甲成為了它的拖累，加上精靈祭司MA巡航姿態(tài)靈巧轉(zhuǎn)向的優(yōu)勢，很容易就能在死亡皮薩羅和雷奧剛之間找到突破口。同為軍人，喬納森自然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在弧線突進中突然扭動推進器，以死亡皮薩羅無法阻擋的路徑?jīng)_向殖民地，眼看雷奧剛又要再度進入它的射程范圍。

　　“費伯納教授！”

　　查倫眼看死亡皮薩羅已經(jīng)趕不上阻擋精靈祭司射擊的動作，只能再扔出裙甲里的光束軍刀。在光束炮射擊的同時，軍刀正好擋在了炮擊的彈道上。

　　“轟！”

　　精靈祭司光束炮的出力遠超過馬勒薩的光束步槍，同時死亡皮薩羅的光束軍刀在費伯納的改造之下，也擁有超越常識的尺寸。光束擊中軍刀，立刻爆炸升騰起一陣煙霧。就是這一瞬，給了死亡皮薩羅追趕上來的機會。

　　“中尉！下一你來！”

　　哪怕是借助MS的巨大手掌，費伯納的動作依然精準迅速。在精靈祭司趕到之前，他已經(jīng)卸下了第二個毒氣罐上控制裝置，哪怕現(xiàn)在有一發(fā)炮擊將毒氣罐和殖民地外層轟開一個缺口，宇宙空間真空的負壓也能確保毒氣不會進入殖民地的內(nèi)部。從攝像頭里發(fā)現(xiàn)精靈祭司已經(jīng)沖到面前之后，費伯納直接在公共頻道喊出了自己的意圖，自己從手腕拔出光束軍刀從殖民地一躍而起試圖抓住正以MA形態(tài)沖來的精靈祭司。查倫也心領神會，轉(zhuǎn)頭向第三個毒氣罐的方向駛?cè)?，兩人似乎要交換分工應付精靈祭司和毒氣罐的雙重威脅。

　　“你這是在找死！教授！”

　　“滋滋?！?p>　　喬納森毫不手軟，一炮將雷奧剛的右臂從肘部擊斷。不過喬納森對于裝甲厚重的雷奧剛多少還是有些忌憚，并沒有像之前上半身變?yōu)镸S形態(tài)應戰(zhàn)，為了保留機體的高速，炮擊的時機也早了片刻，讓費伯納得以避開機體的軀干等更危險的部位。

　　“我就是在找死……伙計！但我也是在為了我心愛的女人在拼命！……在為這個殖民地的3000多萬條生命在找死！”費伯納的聲音不時被大口的喘氣所打斷，以他的年紀要承受雷奧剛反復的變向與加速，只好一邊用腕部機關炮做牽制射擊，一邊駕駛著機體向殖民地保持平衡與采光的掠翼飛去。

　　“別想逃！”

　　“當然不會逃！”

　　正想趕快解決掉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雷奧剛的時候，喬納森身旁的警報器一下子嘶吼起來。查倫駕駛的死亡皮薩羅，并沒有按照之前的方向前去處理毒氣罐，而是偷偷地折返，依靠慣性滑行偷偷地接近精靈祭司，想要靠一次近身的突襲結束這場膠著的纏斗。同時，雷奧剛將殖民地的掠翼做成踏板，再度與死亡皮薩羅交換攻防，向毒氣罐的位置飛去。

　　失去了一把電熱軍刀，但是死亡皮薩羅在近戰(zhàn)格斗上還是擁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查倫還左肩上的裝甲拆下一塊，像盾牌一樣持在左手，右手拖著電熱軍刀甩在身后，帶著拼死一搏的架勢已然填滿了整個顯示器的屏幕。死亡皮薩羅已經(jīng)突進到了精靈祭司的下方，此時精靈祭司還是MA狀態(tài)，光束炮對于這個角度鞭長莫及。查倫此時揮動電熱軍刀，精靈祭司有被直接一刀兩斷的危險。但此時喬納森又直覺地反應不能變成MS形態(tài)，靠雙腿蹬開死亡皮薩羅的盾牌來拉開距離。因為它裙甲里的隱藏手腕蓄勢待發(fā)，隨時都可以伸出來切斷精靈祭司脆弱的雙腿。

　　“咳！”

　　“嗡嗡！”

　　喬納森在戰(zhàn)場上也積累了豐富的應變，他瞬間將光束炮的出力調(diào)到最大，向前炮擊的同時，借助最高出力的瘋狂后坐力讓機體平移了半個身位，讓腿部避開了死亡皮薩羅隱藏手腕的攻擊距離。然后馬不停蹄地變回MS形態(tài)，雙手持光束劍，才格擋住了死亡皮薩羅從右下方襲來的電熱軍刀。但是這決死絕命的幾個來回，已經(jīng)有足夠的時間讓費伯納來到第三個毒氣罐，依靠殘留的左手開始了艱難的拆除工作。

　　“喬納森！我們是軍人！不是劊子手！我們的榮譽和立場應該在戰(zhàn)場上，而不是把這里變成刑場！”

　　“可別忘了中尉！是你！就在這個殖民地教會我戰(zhàn)場上的求生之道！不在乎什么榮譽和立場！現(xiàn)在你又想來對我說教要為了這些殖民地的混蛋們而戰(zhàn)嗎？！”

　　確定了一對一的戰(zhàn)局之后，精靈祭司的靈敏和速度還是讓它占據(jù)了上風，借著死亡皮薩羅斬擊的力量拉開距離之后，喬納森在不分上下的爭執(zhí)中連續(xù)兩個驟停，依靠MA形態(tài)的推進器的強勁反推力上升到前來追擊的死亡皮薩羅頭頂，緊接著的兩發(fā)炮擊封鎖了對方前來的路線，其中一發(fā)緊貼著死亡皮薩羅的左側(cè)肩甲擦過，擊毀了它手中的盾牌。喬納森朝爆炸引發(fā)的煙霧中又補了兩發(fā)射擊之后，馬不停蹄地加速脫離，才將將躲過了從煙霧中殺出的電熱軍刀，左側(cè)的推進器尾翼還是被電熱軍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查倫自然也不會著了喬納森的道，他并沒有直接沖出煙霧暴露在精靈祭司的炮火之下，而是憑著直覺讓死亡皮薩羅一個側(cè)身，正好從精靈祭司雙炮齊射的間隙中閃過，然后稍停片刻，一個貓腰再度朝著精靈祭司的路徑上沖去。

　　“為你自己而戰(zhàn)就要殺掉這個殖民地的所有人嗎？是這個殖民地的人引爆核彈讓你得了輻射病的嗎？他們并沒有傷害過你！喬納森！”

　　“這么著急拆毒氣罐，果然這個殖民地的混蛋們要造反！”喬納森不依不饒，已經(jīng)陷入了狂怒的狀態(tài)，“他們的存在就是對我的傷害！”

　　查倫讓死亡皮薩羅徑直朝精靈祭司撞去，這玉石俱焚的戰(zhàn)法和出其不意的路線讓喬納森反而猶豫起來。距離已近太近，此時用光束炮向正面襲來的它開火，被擊毀的死亡皮薩羅依然會帶著質(zhì)量與慣性將自己也一同吞噬。喬納森只好再度施展高速驟停，然而查倫沒有給他變回MS形態(tài)躲避的機會，當精靈祭司剛變?yōu)镸S形態(tài)的時候，死亡皮薩羅已經(jīng)舉著電熱軍刀橫斬過來。

　　“砰！”

　　“嗚??！”

　　“咳~！”

　　在兩臺MS交匯的瞬間，喬納森技高一籌，知道已經(jīng)無法躲避的無奈局勢下，反而抽出光束軍刀向前沖去，讓兩臺MS在相撞之時，死亡皮薩羅沉重的電熱軍刀還沒有完全揮開，機體的右肩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精靈祭司剛拔出光束軍刀的左手上。

　　“嘟嘟！嘟嘟！”

　　高速相撞之下，兩臺MS都像是損壞的陀螺一樣，難以控制地旋轉(zhuǎn)起來。死亡皮薩羅因為機體更重，停下稍早一些。但是查倫還是感到右腿的一陣劇痛，在之前那劇烈的翻滾中，查倫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碰撞了幾次，只知道死亡皮薩羅的右肩護甲在這次撞擊中完全損壞，順帶將死亡皮薩羅厚重的胸甲都撞凹了一塊。而正是這凹陷的一塊，讓駕駛室都變了形，駕駛室的外殼并沒有破裂，但是MS駕駛艙狹小的空間容不得任何的擠壓。駕駛室右下部凹陷的這一塊直接將查倫的右腿擠壓在座椅上動彈不得，查倫能感覺到剛才膝蓋收到了嚴重的沖擊，疼痛幾乎讓他失去了知覺。但他還是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在幾個還能工作的屏幕上，急切地尋覓著帶著更瘋狂旋轉(zhuǎn)消失的精靈祭司。

　　“中尉！”

　　此時費伯納拖著左臂艱難地拆掉了第三個毒氣罐上的控制器，他無暇顧及查倫和喬納森之間的爭斗，只能讓機體像一個醉漢一樣保持著可笑的平衡飛向最后一個毒氣罐。

　　“殖民地的兄弟姐妹們……在這個平靜的早晨，或許……不會感覺到危險和動蕩，但是我要告訴大家，現(xiàn)在就是決定我們這些宇宙移民命運的時候！”

　　殖民地的巨大掠翼緩緩變動著角度，反射鏡面將遙遠太陽和星辰的光線收集起來，引入殖民地的內(nèi)部。死亡皮薩羅顯示器上的時間走到了格林尼治時間的早晨7:30，就像其他殖民地模擬的生活狀態(tài)一樣，在宇宙中其實并沒有日出日落之分，但殖民地的生活依然是地球的拷貝。在生死的攻防之中，時間流逝得特別快，讓查倫幾乎都無法相信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間點。一陣散射的光暈照射到正在殖民地表面的雷奧剛，也就是在此時，公共頻道里傳來了一陣極其微弱但吐字清晰的廣播，那正是查倫在執(zhí)行鎮(zhèn)壓任務時聽到的錄音里的聲音，而此時，堅定的語氣和富有煽動性的詞匯，讓查倫堅信此刻這個聲音的來源正是阿爾弗雷德-伊茲哈魯。